我到樓下的時候,許夢蝶已經不再抽煙了,看起來像是剛扔掉煙蒂,她正用穿了尖頭細高跟的腳尖用力地碾著地上還在冒煙的煙頭,一邊又怒目看著陳爍。
我跑到陳爍身邊去問道:“阿爍,發生什麼事了?”
陳爍轉過頭來,艱難地對我一笑:“沒事,你不用管,快回去吧。”
“阿爍……”我站在原地未動。
許夢蝶嘲諷道:“陳爍,渣男,你敢不敢把我們的事告訴你麵前這個還一無所知的傻瓜。”
他注視著她,隱忍道:“我不允許你這麼說她!另外關於那件事,我想我會給你一個合適的答複的。”
他的手伸過來緊握著我的手,於是我想著,這一次不論如何,都要相信他。
“陳爍啊陳爍,你說我到底哪裏比她差了!”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比她漂亮,比她有錢,比她有才華,樣樣都比她好。”
她“哈”了一聲,又拿出一根煙來點著了,繼續道:“更何況她還是個二手貨,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她不鹹不淡地描述著這個事實,但我的心裏卻仿佛“嘭”的一下子炸開了似的,血液直衝腦門兒。
“你,你怎麼知道?”我怔怔地問她。
“我知道的事兒多了,”許夢蝶冷笑著,“這還都是拜我那個死去的好姐姐所賜呢。”
“她是你的好朋友吧?”她挖苦地說道。
我這下才明白過來,原來宋星月告訴她的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也是了,畢竟她們是姐妹。
可我之前竟然傻到以為許夢蝶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是她偽裝得太好還是我太蠢。
“你夠了,許夢蝶!”陳爍冷不丁地發出了一聲怒吼。
他站在那裏聽她陰陽怪氣地說了好一會兒,這會兒終於忍不住了。
“我說了,我不,允,許,你這麼說她。”他的聲音很低卻自帶一股不容拒絕的氣場。
許夢蝶聽到他這麼說話有些氣急敗壞了,整張臉都變得有些扭曲了:“陳爍,原來你就是這麼對我的,是嗎?”
“哈,”她抬頭看向天空,眼神渙散,好像有些絕望:“原來我肚子裏的孩子的爸爸,就是這麼對待她媽媽的。”
什麼?孩子?
我掙開陳爍的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我看看許夢蝶,的確,她的小腹竟是微微隆起的,如此明顯,我怎麼會沒注意到呢!
“阿薑,你聽我解釋。”陳爍再次抓起我的手。
然而我卻木木地,再也沒有力氣掙開了。
我還在想著,沒有親生的孩子,陳爍會不會抱憾終生,還在想著,如果領養一個孩子,陳爍會不會心有芥蒂。
我想了那麼多,唯獨沒想到的是,我給不了他的,其實別的女人早就給他了。
事到如今,也隻能退出了。
生活就是這樣,當你剛剛以為,你以後的一生都會安定下來的時候,往往就是一個新的事端開始的時候。
我真的以為,這次我和陳爍,就可以這麼平靜地,手拉手地,步入婚姻的殿堂了,也就差這麼幾天了,麵前這個事件就突然發生了。
“對啊,就是你想得那樣,我懷孕了,懷的是陳爍的孩子。”許夢蝶仍然怕我不明白,又補充道,“可你哪,你根本生不出孩子。”
“許夢蝶!”陳爍又低吼了一聲。
我愣了半晌,方才回過神兒來。
“那……,你這次找來,是……要讓阿爍跟你走嗎?”我咬咬嘴唇,艱難地問出口來。
“你說呢?我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不然將來我的孩子生下來認誰做爸爸啊?”她眯著眼睛,看不到黑漆漆的眸子裏是怎樣的光影。
我於是看向陳爍,他也陷入了沉思。的確,這對於他而言是個大難題,許夢蝶肚子裏是他的親生孩子,而且很可能會是他這一生的唯一一個孩子,如果他放棄了,以後一定會後悔。
更何況,許夢蝶的架勢完全是要他負責,否則絕不放過。再從道義上來說,如果陳爍不負責的話,那麼他以後也一定會活在愧疚之中,痛苦度過剩下的人生。
我笑笑,如此種種,他的正確選擇也就顯而易見了,我又有什麼資格插嘴評論呢?
即使我們即將要結婚了,那又如何?
還是晚了一步啊!
低頭看原本看地麵,我突然發現,其實站在我麵前的兩個人所穿的鞋,尖頭細高跟和商務男皮鞋,這才是標配,而我腳上所穿的笨重的雪地靴,不過是路人而已。
我聽到陳爍開口時,心緊緊地揪成了一團,但他所說的話卻讓我張大嘴巴。
他清清楚楚地對許夢蝶說道:“夢蝶,真的對不起,我愛阿薑,所以,你把孩子打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