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安一直認為:饕客的實質上也是雅人,隻不過是在飲食文化上涉獵頗深的文人墨客。若光是飯量大,卻不懂得口味,隻不過是飯桶而已。
因此伍子安在文化方麵涉獵頗廣,哪怕自己不會,也學過欣賞。關於箜篌,伍子安知道曆史上有許多人寫過《箜篌引》,有名的有曹植,王昌齡,但最最有名的卻是李賀寫的《李憑箜篌引》。 伍子安最早知道這首詩卻是因為當中的一句話:石破天驚逗秋雨。這當中有一段文化人之間的公案官司,由此伍子安從一斑窺全豹,學會了這首詩。如今聽到箜篌之聲,琮琮如流水飛泉,錚錚如鐵馬金戈,不由詩性大發,隨口就將這首詩吟來: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雲頹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憑中國彈箜篌。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
詩剛吟罷,箜篌卻停了,餘音繞梁,心中的缺憾泛起,與回味一道將伍子安淹沒。等伍子安察覺之時,卻已經淚流滿麵了。
小蘿莉善解人意地遞過來一塊手帕,伍子安接過來,輕輕拭淚,覺得自己有淚輕彈,有些失態,尷尬地不知該說什麼好。
卻聽小蘿莉道:“看來你不是壞人。”
伍子安道:“那琴姐姐彈的是什麼曲子?”
小蘿莉卻是茫然地搖搖頭道:“我也不知,不如你親口去問問吧。”
伍子安道:“那可不行,我來是給你的小彩治病的,若是貿然前去,豈不唐突了?”
小蘿莉卻連忙把伍子安拽出房間道:“我覺得小彩好多了,它八成是因為寂寞才慵懶了,不消你來治,你還是去看看琴姐姐吧。”
原木門被小蘿莉關上了,伍子安又回到了仙能渡大廳。
苦笑了一下,伍子安隻得往前走去,隻見有一個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玉碎閣。
伍子安心道,這便是那位琴姐姐所住的地方了吧。隻不過起了這個名字,卻似乎並不太吉利。玉碎閣的門開了,伍子安走了進去。
玉碎閣裏並沒多少家俱,當中隻有一張玉石床,這讓伍子安想到了金庸小說裏的終南山下活死人墓裏的情景。一個素衣女子坐在玉石床上,麵前擺著一架箜篌,箜篌的樣子與西方的豎琴很像,伍子安識別起來也不是特別麻煩。
隻不過這架箜篌有些特別,那就是沒有弦。
伍子安心下納悶,卻不敢發問,自己冒昧進來已經是唐突佳人了,再問一句,便是冒犯了。
卻見素衣女子手在箜篌上輕撫,便有一陣悲傷的音樂傳來。這是怎麼回事?伍子安不由愣住了,按照現在人的理解,不用弦也能彈出音樂的事情倒是不難理解。類似激光琴弦也能做到,可是這明明看上去沒有弦,卻彈出了琴聲,便讓伍子安不能理解。
很快伍子安就被這悲傷的音樂感染,一幅幅畫卷徐徐展現在伍子安的眼前。
殘陽如血,江麵之上,破碎的舢板上,殘破的旗幟孤單地飄動著,屍體散亂,有馬的,有人的,斷箭,殘槍,破盾,碎甲散落在舢板之上。江中的水或許因為被屍體堵滿,或許因為被血凝固,流淌得十分緩慢。
這就是戰爭啊,以人命堆出來的輸與贏。
很快月亮升起來,月華給屍體覆蓋上一層薄霜,死人堆裏,殘存性命的兵士爬起來,抱著浮木哀嚎,不知道奔向何方,月夜底下,野獸回應這哀嚎,悲鳴之聲傳來,最後葬在風裏。
伍子安流淚了,聽完最後一個音符,伍子安問道:“這是什麼曲?”
“清商。”
伍子安點了點頭:“能聽到清商,已經算是造化了。
素衣女人道:“我能彈清徵。”
伍子安搖頭:“清商已經夠了,清徵有傷天和。”
這是個典故,古時候有個國君,聽完清商之後,認為清商是最悲的音樂了,於是問樂師說,還有比清商更悲的音樂嗎?音樂說,有,清徵更悲,國君又問,那有沒有比清徵更悲的呢?樂師老老實實回答說:“有,有清角。”國君就說,那你為我彈一首清角吧,樂師再三推辭,最後不得已給國君彈了一首清角,彈的時候風雲變色,後來國家發生了天災人禍,這便是清角有傷天和的由來。
“想不到公子居然也知道這個典故。”素衣人道。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伍子安笑了笑。作為一個後世來的穿越者,這種信息隨手可以度娘出來,然而作為信息極不發達的古代人,一生能讀到的書都是相當有限的,許多信息甚至是口口相傳,因此素衣人才會有知音之感,將伍子安引為鍾子期一般的知音了,“隻是不知道姑娘彈這曲子的時候,想要表現什麼?”
素衣人道:“兩吳之戰。”
兩吳之戰?伍子安從來沒聽過這是什麼戰爭。於是向素衣人道:“願聞其詳。”
素衣人覺得奇怪,看了伍子安一眼,隨即開口說道:“就是大吳朝立國戰爭。想當年,逆朱建立西吳,與我大吳朝作對,逆朱仗著謀士劉伯溫給出的詭計,趁著我大吳朝謀士施相與永安王不和之際,驟然發兵,一路將我大吳軍打得節節敗退,永安王張士信與麾下黃,蔡,葉三位大將軍俱死陣前,眼看西吳軍即將攻下我大吳朝的都城,這時候天降下金錢仙大人,以上古仙陣替我大吳朝抵擋住了西吳的進攻,並且一陣將逆朱政權的第一猛將常遇春梟首,將我大吳軍威。隨後金錢仙大人帶領我大吳軍士絕地反擊,將逆朱政權打得落花流水,平西吳,滅天完,殺明玉珍,驅方國珍,最後將中華九州一統於我大吳政權之下。所以才有,孔與張,共江山的諺語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