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成了睡美人,雖然她此刻的樣子不那麼好看。她的臉消腫後,嘴角竟然掛著一絲笑意。那是她的夢?還是她在遭遇橫禍前一刻的表情?無論如何,願這一絲定格的笑容能幫她減少一些傷痛。
此前,看到太陽是我最幸福的事。如果老天爺能讓太陽現在立刻馬上醒來,而讓我永遠看不到她,我會毫不猶豫立即消失。可是太陽此刻依然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而那一絲笑意好像在告訴我,她很喜歡這樣躺著似的。
太陽已經昏迷三天了。左楠因有任務在身,不得不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去工作。太陽的哥哥、嫂嫂輪流守在病床前照顧她。他們瞧我的腿,總讓我回病房休息。我以自己要鍛煉腿腳為由,執意留下來陪太陽。
太陽哥哥很忙碌,剛剛又打完一通電話。太陽嫂嫂說:“大可,你先回去吧,我留下來照顧小憶,一來公司離不開你,二來也讓爸爸媽媽放心。小妹醒來,我就帶她回去。”太陽哥哥思量一番,點頭道:“這樣也好。那我先回去,有什麼事跟我商量。爸媽那邊,能多瞞一刻是一刻。”
太陽哥哥走後,太陽嫂嫂對我說:“謝謝你一直陪著小憶。這幾天都沒顧得上問你的名字。”我笑道:“向天,方向的向,天空的天。”雖說我去太陽家公司上過班,想必太陽家人隻知道她幫過一個流浪漢吧。
嫂嫂不無感慨地說:“小憶在西安一個人孤孤單單,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我說:“哪裏,能有小憶這樣的朋友,是我的福氣。”嫂嫂瞅一眼我的石膏腿,說:“看得出來,你和小憶的關係很好。這是她畫的吧?”我點頭應道:“是她畫的,她怕我一個人在醫院會悶,常常來看我,可是現在……”
“小憶會醒來的,老天爺不會這麼殘忍。”嫂嫂不由得濕了眼眶,握住太陽的手。
“對,她一定會醒來的。”我雖然很擔憂,但真的相信太陽大概是調皮了,所以貪睡了一會兒。
嫂嫂撫了撫太陽的頭發,回頭輕聲說:“我叫劉晴,是小憶的嫂嫂,你應該都知道了。”
“嫂嫂好,小憶跟我提過你。”我客套道。
“哦?是嘛?”嫂嫂莞爾一笑。
“是呀,她說哥哥娶了個漂亮老婆。”我笑道。
“嗨,這孩子,還是這麼……可愛。”嫂嫂注視著太陽,似乎想起她們的往昔。
太陽昏迷的第四天,醫生告訴我可以拆石膏了。看著石膏上的畫,我有些不舍,拿太陽給我解悶的平板電腦拍照留念後,才讓護士動手。我腹部的創傷也恢複得差不多了,醫生說我可以回家休養。想到太陽隻有嫂嫂一個人照顧,我悄悄辦完出院手續,又來到太陽病房。
太陽昏迷第五天,左楠捧了一束太陽花來看她。嫂嫂接過花,擺在床頭的櫃子上,輕聲問左楠:“你是雲飛的同事?”左楠疲累地點點頭,在床前坐下,握起太陽的手。
“你陪小憶說說話吧。”嫂嫂說著出了病房。我也拄拐往外走,聽到左楠說:“小憶,我帶了你最喜歡的太陽花,你聞到花香了嗎……”
原來太陽最喜歡太陽花。忽然之間,我發現自己離太陽好遠好遠,比誇父離太陽的距離還要遠。我隻知道她喜歡大哥,喜歡畫畫,也許還喜歡喝酒。除此之外,我從未去了解她。她光芒萬丈,我不過是她某一束光下渺小的影子,有亦然,無亦然。
我陪嫂嫂來到走廊盡頭。窗外,初夏的陽光照得樹葉發亮,一片明朗清新不容人有晦暗的想法。
“去年的這個時候,小憶來到西安。這一年中,她很少跟家裏說不開心的事,隻有我知道她為什麼在這裏。這個傻孩子,對雲飛一見傾心,又因為我無法自拔地愛上他。六年時間,她隻見過雲飛幾次,卻愛得死心塌地。”嫂嫂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的綠樹,“那麼美的年華,熾烈地愛上一個人,自然是終生難忘的。”
“隻是沒想到她來找雲飛時,還是晚了一步,雲飛已經有女朋友。我勸她放棄,她不甘心,卻在求而不得之後,又愛上雲飛的兄弟。這孩子,太死心眼兒了。”嫂嫂無奈地笑笑。嫂嫂以為太陽愛上左楠,我想太陽心裏自始至終隻住著大哥一個人,左楠不過是大哥的影子罷了。
左楠陪太陽到下午,又有任務找他。臨走前,他在太陽的額頭吻了一下,依依不舍地走向門口。看到他眼中的擔憂和眷戀,我在想,若沒有大哥,太陽會愛上他嗎?
太陽昏迷第六天,月亮來了。當她推門進來時,嫂嫂有些詫異。這三個女人在不同時間深愛同一個男人,如今又因這個男人出現在同一間病房,這一幕真是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