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指了指中年男人,說:“道紅,這是市建設局喻局長。”
市建設局局長叫喻長生,兼市動遷辦主任,副市長唯一候選人,那可是海川市的風雲人物。自己居然可以和他一起吃火鍋,印道紅一陣激動,忙站起身來,說:“喻局長好!”然後,他伸出手,等著和喻長生握手。不過,喻長生沒有伸出手,僅僅點了點頭,表示聽到了。印道紅尷尬地收回手,看著那個漂亮女人。
不等楊紅介紹,漂亮女子主動伸出手,說:“印科長,我叫胡印花,搞苗木的,叫我小胡好了。”
楊紅笑了笑,說:“道紅,你可別小看她,她可是鄉寧縣鼎鼎大名的苗圃大王,連我們市委王書記都得給她幾分麵子呢。”
印道紅聽了,忙拉住胡印花的手,連聲說:“小——胡大王好,胡大王好——”印道紅一急,覺得叫小胡不好,又不知叫她什麼好,就叫她胡大王了。這個稱呼不倫不類,弄得胡印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就連繃著臉的喻長生,也忍不住鬆弛著臉,露出笑意。很快,他又繃緊著臉,一副吃牛肉像。
一番介紹之後,火鍋宴開始。喻長生拎著一瓶極品茅台,把四個酒杯滿上。然後,他舉起酒杯,發出邀請,說:“楊紅,祝賀你結束單身生活,我和印花妹妹敬你們兩個一杯。”
什麼,他把我當做楊紅的男友?印道紅臉一熱,坐在那裏,不知如何回答。楊紅似乎很樂意中年男人這樣的認識,居然主動站起身,扯了一下印道紅說:“道紅,喻局長的好意我們可不能不接受喲!來,你先喝了。”
喝就喝吧,管他怎麼看!印道紅並不怕酒,站起身,端起酒杯,一口灌了。見他喝了,楊紅也端起酒杯喝了。他們兩個喝了,敬酒的自然也得喝了。
看樣子,他們肯定很熟,相互之間說話非常隨便,不忌諱什麼。印道紅不是他們一路的人,隻默默地吃著。他們要喝酒的時候,他也舉杯配合。楊紅呢,會不時夾菜放在他的碗裏,以示親昵。
喝到一定的時候,喻長生放下筷子,拿出餐巾紙擦了擦嘴巴,說:“楊紅,那些樹苗怎麼算,你開個價吧。”
楊紅沒有急著回答,而是主動拿起酒瓶,把她和印道紅的酒杯滿上,又把喻長生和胡印花的酒杯滿上,然後說:“喻局長,印花妹子,我們兩個還沒敬你們的酒呢,這個麵子不會不給吧。”
喻長生倒也爽快,拿起酒杯就喝了個光。胡印花畢竟是女流之輩,已經喝了不少白酒,要一下子再喝一杯白酒,自然困難。她端著酒杯,一副為難的樣子。喻長生有些火了,說:“又不是毒藥,有那麼難喝?”說完,他端起胡印花的酒杯,又是一口氣喝了。
這家夥的酒量大得嚇人!印道紅在心頭驚歎了一句,急忙端起酒杯,把酒喝了。楊紅端起酒杯要喝,卻被喻長生叫住,說:“楊紅,我代印花妹妹喝了,這杯酒也得你男朋友喝。”楊紅也不多說,便把酒放到印道紅麵前,似乎很喜歡這種建議。
沒有辦法,印道紅隻得又端起那杯白酒,一口氣喝了。
喝了這輪酒,楊紅才從容說道:“喻局長,我的這些樹苗都是印花妹子幫我選的,沒有一棵不是名貴樹苗,沒有400塊錢一棵我不答應。”
喻長生說:“你這麼要價的話,你那一院子樹苗就是120萬,這很容易出事的。到時候進笆籬子,你也不願意吧!”
一院子樹苗就是120萬?這個院子就是我那個院子?不會,不可能,那個殘疾人不是說就賺10萬塊錢嗎,怎麼會有120萬塊錢呢?如果真是我的那個院子,那他們就在做罪惡交易,總不至於讓我這個外人知曉吧?
楊紅想了一下,說:“那個院子怎麼算錢?”
喻長生說:“那要看樹苗怎麼算?如果你能作出讓步,並且保證戶主是個殘疾人的話,可以補給一套120平米的商品房。至於再給多少補償款,就看你的樹苗怎麼要價了。”
事情很明顯,他們是在談我的院子的拆遷款和那院子裏的樹苗!印道紅驚得幾乎叫出身,急忙伸筷子夾火鍋裏菜掩飾。遺憾的是,他的手很不爭氣,居然在夾菜的時候,幾乎讓筷子掉了下去。
楊紅瞅了印道紅一眼,說:“道紅,你覺得怎麼樣?”
就那個院子而言,印道紅哪裏想過要這麼多補償!他結巴著說:“你、你說了算,你說了算。”
楊紅說:“既然道紅同意,那我就作出讓步,我的心理底線是300塊錢一棵。要是合不上300塊錢一棵的話,我就賠大發了。”
喻長生說:“印花妹子是苗木鑒定負責人,她在這裏,你多少錢一棵進的貨,我還不知道?咱們得快快的刀薄薄的片兒,要價不能太高,別想一口吃成胖子。”
楊紅皺著眉頭,似乎在做艱難決定。過了一會,她咬著牙說:“如果可以把錢加到房子的補償款上,我可以再做讓步,每棵樹苗隻要200塊錢。”
喻長生說:“一棵200塊,三千棵就是60萬,這個數字政府還是可以接受的。我可以把錢加到房子的補償款上,不過,這筆錢就得四六開,你四我六。”
事情辦妥,火鍋宴很快散了。坐在車裏,印道紅沉默不語,心頭疑惑沉沉,搞不清為什麼楊紅要帶自己去那樣一個場合。
冷不丁,楊紅說道:“印幹部,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是進行黑幕交易,為什麼要讓你這樣一個外人參與?”
印道紅支吾著,說:“你們這麼明目張膽地騙政府的錢,就不怕政府查出來?”
楊紅說:“政府來查?這是一條很大的利益鏈,牽一發而動全身,不是個把兩個人的事。在這條利益鏈上的最上層,有一個大人物。除非他也倒了。你現在也是這條利益鏈條上的人了,你不覺得?”
印道紅驚道:“怎麼可能?”
楊紅說:“你想想,你那個破院子值多少錢?實話告訴你,和你一樣麵積大的院子,其他拆遷戶要想補償一套三室兩廳的安置房,還得去請客送禮,不另外花上一兩萬,你甭想。你的呢,不但不要墊一分錢,還可以得至少30萬的補償款。這是為什麼?”
印道紅說:“是你的麵子?”
楊紅說:“這是其一,還有一個是我把樹苗補償款的一部分錢讓到了你的院子上。”
印道紅說:“你什麼意思?”
楊紅猛地踩了下刹車,讓車減速,然後停靠在路旁,說:“你想知道?”
印道紅說:“你不告訴我答案,我不會和你合作的。”
楊紅說:“很簡單,我們是相互利用。你我隻有捆在一起,才能獲取更大的利益,共同承擔風險。這叫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明白了嗎?”
印道紅說:“我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你就不怕我報告政府?”
楊紅冷笑一聲,說:“報告政府?如果你是鄉下農民,我還有這個擔心。可你不是,你曾經是市計經委秘書科副科長,因為受排擠打擊,被擠兌出了機關,下到了煉油廠。還有,你的婚姻遭遇變故,原因很簡單,就是老婆嫌你沒錢,跟你過沒好日子過。現在有了發財機會,而且是理所應當的發財機會,你犯不著拿這個去較勁。再說了,如果你不合作,不但得不到任何好處,就連應該得到的也會得不到。”
這番話確實刺中了印道紅的軟肋!憑楊紅和拆遷辦的密切關係,要是不合作,隻怕真會吃大虧。好漢不吃眼前虧,印道紅隻得點頭,說:“好吧,我答應你。不過,我絕不幹違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