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三月,載著延夫人的馬車,出了大今青州關隘,終於踏上屬於大蒙的草原幹漠。
馬車停在沙漠一座邊鎮,延夫人,或者應該泰赤兀賽朵,進入一家飯莊,靠窗而坐,也不點菜,隻點了茶,一邊喝一邊看著外頭。
很快,鎮街口就出現兩列騎兵,駿馬健蹄,鐵甲森重,上一刻騎士們還囂張跋扈喝讓人群,驚寂了整條街,下一刻就停在飯莊門前,齊整下馬,圍守住飯莊。
然後,從騎兵隊伍的最後馳上來一駕雙馬車,下來一位官員,雖不是草原部落的相貌,斯儒卻不乏氣魄,雙目毅然有神。
這人走進飯莊,對著池賽朵就是畢恭畢敬一跪。
泰赤兀賽朵不笑,神情也絕對稱不上親切,但眉目之間卻多了別樣韻味,美不可方物,“國相免禮,倒是想不到國相會親自跑這一趟。”
大蒙國相,即是韓唐。
“王上一聽您要回朝的消息,本要親自來接的。”
泰赤兀賽朵很自然接過去,“魑離建國後的第一個草原春集,王怎能缺席,你來都出乎我意料之外。”
韓唐起身,目光不直視,也不坐,卻不是不敢,更似毛頭夥,在傾慕的女子麵前特別規矩,“祭司大人突然決定回朝,可是有了什麼大變故?”
泰赤兀賽朵輕吐一口長氣,將月娥之死,慧智老尼之死,外圍被狠狠剝了層皮,延昱和紮那更是落在節南手裏,這一切都告訴了韓唐。
韓唐大吃一驚,沉吟半晌才歎,“臣在鴉青山時,也未能救得了木子珩,臣無用,不能為祭司大人分憂。”
泰赤兀賽朵搖搖頭,“別你,連我都沒想到,我領隱弓堂這麼多年,頭一次受重挫,竟是被我的親生女兒。”
韓唐略攏眉,“正因著是祭司大人嫡親女兒,才有如此本事。山——”似想起從前,眉頭展開,“十三歲就非常機靈了。”
“是啊,機靈得讓我拿她莫可奈何,軟硬不吃,卻料不到她比我更狠,還設計昱兒中了圈套,以此要挾我退出南頌。我雖然不得已妥協,難免出手教訓了她,和她從此斷絕母女關係。”
韓唐又驚,“祭司大人何苦呢?山雖是倔性子,但重情重義,隻要能將她接回來,我保準假以時日,她會明白祭司大人並非無情之人。”
泰赤兀賽朵神情冷絕,左手放下茶杯,捉起右邊空蕩蕩的袖管,“我折了她雙臂一腿,她的愛慕者也不遑多讓,斷我右臂。你,都到這地步了,還能勉強麼?”
韓唐臉色頓然不好,“這……祭司大人……”
“而且那丫頭要多狡猾有多狡猾,你我皆知她右手已廢,哪知她最後一招竟使右手劍,要不是她大概還念及我生了她,那一劍會刺穿我心髒。可我少了右臂,這身功夫是確確實實廢去大半了。”泰赤兀賽朵目光也冷絕,“國相今後都不用再勸,我和她已經互不相欠,就算重逢,也隻會在戰場上。”
韓唐心知這位一旦決定就不會更改,就換了話題,“昱王子之外,王族無人知曉祭司大人有女兒的事,更不會傳到眾部落首領的耳朵裏,暫時無憂。倒是祭司大人受傷回朝,怕那些人會對您不利,要盡快想出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