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充滿殘酷。
大海,占據了這個球形星體67%的表麵積。人們崇拜大海,因為它象征著最博大最偉岸的自然力量;人們敬畏大海,因為它的憤怒與強大無人可擋;人們痛恨大海,因為它的永恒的殘忍。
死於溺,這是大海最常見的殺人方式,每一天每一秒幾乎都有人因為各種方式淹死在海中。他們感受著肺中的空氣被海水不斷地擠壓出去,四肢無力地拍打水麵卻無法讓自己的身軀上浮,最後疲勞奪走他們身上最後一絲掙紮的力氣,他們隻能無助地在海中下沉,大腦因為缺氧而陷入混沌……最後在無助中失去生命。
死於海獸,鯊魚、海葵、海蛇、水母……這些都是海中對人類有威脅的常見生物,有時候不止是這些具有明顯的攻擊性或者毒性的生物,有時候鯨魚,章魚也有可能危及海上人們的生命。
死於缺水、死於海嘯、死於海上風暴……
大海,在21世紀的地球,依然是人類無法完全征服的恐怖巨獸。
死於船艙破裂,立柱壓倒。
這個男人快死了。在看到那個士兵的第一眼,梁思心中就閃過這個念頭。
他此時的樣子很狼狽,事實上,當他回過神來時,他所在的房間已然被破開了數條巨大的裂紋,而夏齊拉著他飛跑著離開房間,就在他們離開房間之後,梁思看到了在走廊的盡頭,那裏是一個士兵倒地的身體,使他倒地的原因很簡單,一根承受船體上層甲板的立柱在劇烈的衝擊下扭曲折斷,立柱上半截在垮塌下的甲板的重量下壓到了這個湊巧經過的士兵身上。承載了一部分甲板重量的立柱加上其自身重量,根本不是普通人類的軀體能承受的。
沒有多想,完全出自本能,梁思覺得一生中自己沒有這麼快過,他拖著這具剛從迷茫中醒過來的身體,掙脫了夏齊的手,撲到那個士兵身邊。
這是個很年輕的戰士,年紀輕到,臉上的胡子還十分柔軟,他此時已經快不能呼吸了,承載數噸重量的立柱下端壓在了他的胸口上,他的雙手徒勞無功地放在柱體上,上麵留有指甲抓撓的痕跡,生命最後的爆發力量讓他的指甲全都翻卷開來。可是沒有用,他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撼動這根柱子……
梁思,無論是在這個世界還是在地球,他都從未親眼見證過這樣的畫麵:一個人躺在他的麵前,就快要死了,他還有呼吸,還有意識,可是他沒有力氣了,死神已經將鐮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梁思感覺自己的手在發抖,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睜開眼,之前還顯得很安全很輕鬆的穿越之旅就這樣了,他印象中那個叫阿爾泰的老人看了他一眼,然後他就……他或自己之後做了什麼?他不知道,他一醒來就看到了血與火……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不是!梁思無意識地跪下,在那個快要死掉的年輕戰士的身邊,他的手和嘴唇都在抖,那根立柱斷裂後尖銳的下端已經刺破了年輕人的腹部,鮮血正在不斷地從裏麵湧出來。梁思沒有學過醫,他不知道這樣的傷勢意味著什麼,但是,他想救他,他不能就這麼看著,他要……
“夏、夏齊!快!快來幫幫我!!!這根柱子好重,我抬不動它!”梁思的手伸出,那雙屬於13歲少女的,完美白皙的的手一邊顫抖,一邊伸到了立柱的下端……這裏沾滿了鮮血與細碎的肌肉組織和器官碎片,觸目驚心,令人作嘔,為這個最殘酷的地獄畫上最鮮豔的色彩。在被觸到傷口的時候,年輕的戰士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他原本渙散的眼睛又出現了一絲神采,他的目光看向麵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美麗得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少女,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隻吐出一些血沫。
“你、你別說話,別、別害怕,我會救你的!我們會救你的!請、請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堅持下去……嗚嗚嗚嗚,拜托,一定要堅持下去,你不會死的!”視線模糊了,梁思很快意識到那是眼淚,本能地,她收回右手想要擦掉自己的眼淚,可是,卻讓一些更為粘稠的液體沾濕了自己的眼睛,讓那張本來絕美的臉上沾染了刺目的血色,眼睛周圍都被血液覆蓋,那是他在士兵傷口處沾上的鮮血。
“夏齊,夏齊,快來啊,幫幫我!我、我看不清了!”話是這麼說,可是占據著少女身體的梁思仍舊憑借著記憶探到了立柱的下端,他下蹲的身體不斷向上發力,纖細的胳膊和雙腿拚命的使勁,身體的每一寸肌肉和細胞都在為這一動作貢獻力量。
“沒用了。”身後傳來的是夏齊那依舊冷靜到冷酷的聲音,“這根柱子上麵是幾平方米向下坍塌的甲板,從位置來看,上麵是甲板之上的,大概是某個指揮艙室的底盤部分。加上這種船所用木材的材質,這根柱子有大約幾十噸重,憑我們倆完全沒有搬動的可能……這個人,不出意外,身體應該完全被捅穿了,他到現在還活著,真是讓人驚訝,大概是剛好避過了主要的器官,嗯,甚至避開了脊椎,所以還有力氣自己試圖搬開這根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