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必費心了,”景堂不想得罪紫慧,“就用她吧。”
淑琴這才把手放下,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
二樓的拐角處,葉媽媽捧著包裹站立著,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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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紫慧伸筷子夾菜,卻引來淑琴奇怪的目光。“紫慧,你的手串兒怎麼又不見了?”
紫慧下意識地一縮手,卻想不到話來應對。
“該不會,又落在哪兒,讓別人撿著了吧?”紫璿話裏有話。
“大概是不小心掉了,有沒有被誰撿著,就不知道了。”紫慧看了她一眼。
“這手串兒怎麼老綁不住你啊?”淑琴給出一副笑臉,“難不成是說,我們家要不起你這個媳婦兒?”
咣當一聲,是飯碗砸翻在桌上的聲音。景堂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兒,手中的筷子耷拉在桌上,所有人都看著他,似乎忘了淑琴剛才那句頗為刻薄的戲謔。
“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間了。”景堂起身,爬上樓梯。
淑琴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竟有些害怕,害怕什麼,她說不清。她總覺得,自己正站在冰山的最高峰,太陽突然出來了,冰山開始融化,總有一天,她站的地方會融化成水,然後,她就開始滑下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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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紫璿在夜裏腹痛,商家立刻點燈燒水,忙了起來。
慘痛的叫聲從臥房裏傳出,丫頭們端著熱水,進進出出,紅色的燭火光從窗格子裏透出來,那是血的顏色。
“景堂到底跑哪去了?還沒找到人嗎?”淑琴生氣地。
“公司,廠裏,還有他的朋友家,靳律師那裏,都問過了,都說沒去。”
“太過分了!”淑琴火。
紫慧知道也許他去了某個地方,但她不能說,也不能離開。
“太太,太太,”穩婆瘋癲癜地跑出來,“不好了,大少奶奶難產,怕是,怕是熬不過了。”
“胡說!”紫慧居然第一個拍桌子站起來,“什麼叫熬不過了,你才熬不過了呢!”紫慧很少說話這麼過分。
“到底情況怎麼樣?”淑琴問。
“孩子倒著出,胳膊卡在裏麵,出不來進不去,血也止不了,我,我實在,太太,這孩子大人,我隻能保一個呀。”
淑琴沒立刻做決斷,隻是問了一句話,“孩子倒著出,那是男是女?”
紫慧心一冷,這個時候,婆婆還隻顧著這個。難道是個男孩,婆婆就要犧牲紫璿嗎?
“是,是——”穩婆吞吞吐吐地。
“說,男孩還是女孩?”
“是女孩。”穩婆被嚇到。
“女孩是嗎?”淑琴眼中掠過一絲失望,卻又有一絲輕鬆,“那就保大人吧。”
嗡的一下,紫慧像被蜜蜂蟄了一下,尾上的毒,名叫殘忍。
淒厲的慘叫又從樓上傳來,紫慧的腦中浮現出血紅的畫麵,蒼白的臉,流血的身體,死去的嬰兒。紫慧捂住嘴,她想吐。她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對她來說,生孩子突然變得可怕,變得比世界上任何一種酷刑都要殘忍。她慶幸,現在躺在血泊中的人,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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