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給孩子換上新的繈褓,用嶄新的緞子紮好,擁在懷裏輕輕拍著。
“小嫂好嗎?”紫慧波瀾不驚地問。
李媽的手微微一抖,孩子像有感覺似地,哇哇哭起來。
“讓我來吧。”紫慧伸手要去抱孩子。
“還是我來吧,”李媽把胳膊一繞,不讓紫慧碰,“太太說了,這是商家的長孫,可不能出一點岔子。”
紫慧知道她心裏不痛快,也不說破,“老爺帶著景堂景文去談生意,家裏的事都落在太太頭上,也多虧有你幫著。”
“二少奶奶不用客氣,即使老爺在家裏,也是由太太管事,我不幫忙,難道要太太一個人背嗎?”李媽似乎在強調自己的作用,“行了,睡著了,”李媽把孩子抱給紫慧,“到底是你肚子裏生出來的,總歸是你的,抱著吧。”這個家裏,也隻有李媽敢以下人的身份,跟紫慧這樣說話了。又或者,從南伶被納為妾的那天起,她就不再拿自己當個下人看了。除了在淑琴眼前要循規蹈矩,其他人,她又何曾真的放在眼裏?
——
夜深了,風裏透著絲絲的聲音,在黑暗狹窄的彎廊中,延伸遠去。
“啊——”的一聲慘叫,伴隨著桌椅倒地的混亂聲,和嬰兒驚恐的啼哭聲,把熟睡中的人硬從被窩裏拉了出來。
“不好了,不好了——”丫頭連跌帶撞地從太太屋裏跑出來,“太太出事兒了,快來人哪!”
太太?太太怎麼會?李媽頓時愣在走廊上,紫慧的門前。
紫慧顧不得月子未滿,從床上嚇得彈起身來,衝到門口,把門一開,正撞上李媽驚恐未定的臉。
“小少爺怎麼了?”紫慧耳中隻有兒子的哭聲,她沒有心情去假扮孝順,“怎麼哭這麼厲害?”
“小少爺,”李媽比她還慌,“小少爺不是在少奶奶屋裏嗎?”
“太太早抱走了!”紫慧急得推開李媽,朝太太房裏跑去。
李媽頓時臉色刷白,臉頰上的皺紋抽筋似地抖動著,眼中的恐懼竟深邃得有些空洞。
一群人湧進太太的房間,隻見椅子翻到在地上,桌上的茶碗也翻了,水灘在桌麵上,還一滴滴地往下掉。淑琴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床上蠕動的繈褓裏,發出嬰兒的哭聲。
淑琴死了,麵色青紫,口吐白沫。丫頭們嚇得四處驚躥,紫璿虛脫地靠著門框跪倒在地上,李媽還沉浸在自己的驚慌失措中,南伶第一時間躲回房裏安撫自己的肚子,下人撥打電話,卻從不能撥對號碼。這就是沒有男人的家,亂套的家。
“你們幹什麼?天還沒塌呢!”紫慧的聲音傳來,她站在床頭,抱著孩子,卻沒有因為孩子的哭鬧而慌了手腳,“打電話給警局,讓他們立刻來人,誰也不準碰這屋裏的東西,也不許碰太太的身體,都退出去,在大堂裏等著,除了大姨奶奶可以回房休息,其他人誰也不準離開!葉媽媽!”
“在,小姐。”葉媽媽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站到丫頭的最前麵。
“你幫我看著她們,誰敢亂動亂碰,誰敢私自離家,就交給警察處置,連我也不例外!”
“是,小姐。”葉媽媽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比起六神無主的李媽,她倒是更有管家的風範。
——
“什麼?中毒?”紫慧不敢相信地,“你說太太是中毒死的?”
“是的,二小姐。”警隊隊長是相老爺的門生,對紫慧恭敬不已。
“這麼說,是被人謀殺了?”
“不,那倒未必。”
“你剛才明明說太太是中毒,怎麼又不是謀殺呢?”紫慧疑惑,“難道還是自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