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紅與黑(2 / 3)

“學校是不是有點過分小心了?”一個幹事的聲音傳來。

一個女聲說:“年年都有人這麼問。我看一點也不過分,當年我曾經在405值班,沒有注意打開門窗通風,竟然被迷倒了,以至於一個女生跳了樓,現在想起來,還後悔得了不得。到了這天晚上,什麼古怪的事兒都會發生,有時候我都懷疑是不是那些可憐的女生在這天晚上突然有了超人的能力,她們的行為太不可思議了。”

“今天總不會了吧,六個人看一間宿舍,每十五分鍾換一次班,還有幾個人隨時巡邏,非得來一組特種部隊的兵才能把我們都支開。”

葉馨心裏稍稍安定了些:這樣的安排,即便小倩受了蠱惑,想做什麼出格的事,也不容易得逞。

我躲在這裏,又能幹什麼?小倩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現在卻束手無策。這麼多天來,我一直自怨自艾,一心以為自己是被“選中”的受害者,絕望過,頹廢過,卻沒有想過別的可能,對小倩沒有足夠的關心,以至於此刻如此被動。

後悔也無濟於事,還是要細致觀察情況的變化,目前隻能守在這裏,至少等過了半夜,確保沒事了,我再去“自首”,或者悄悄回歐陽家。

但葉馨覺得,隻怕沒那麼簡單。每年都會出事,今年又憑什麼幸免?就憑自己孜孜不倦的探求?一切還不是朦朦朧朧,而腦中的那兩個人影,蕭燃和鄭勁鬆,在此刻卻不露麵。

他們沒有必要露麵,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巡邏幹事們的腳步聲一次次地經過,顯然眾人都沒有任何懈怠。

小倩,你在哪裏?你不要幹傻事。

撳亮了電子表的熒光,葉馨低頭看去,離午夜十二點隻剩下10分鍾,她心跳開始加快,同時也更放心了些:直到現在,小倩還沒有在這樓裏出現,幹事們也一直在認真值勤,也許說明不測之事出現的機會越來越渺小。

也許蕭燃和鄭勁鬆尚存於人世的能量終於得到了安息。

誰知這個念頭一起,她的頭又隱隱痛了起來。

這是她最怕得到的惡兆!

她依然清晰地記得,在多次頭痛後,自己昏厥倒地,其中的一次頭痛後,目睹了滕良駿之死。為什麼會有這一次次的頭痛?是不是頭腦中的能量在活動?他們想幹什麼?

小屋裏悶窒的空氣似乎是讓頭痛加劇的催化劑,很快,她就感覺痛不可支。這次的頭痛似乎來得特別快,特別猛烈。更讓她心神大亂的是,她又產生了上回在精神病總院時的感覺,覺得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她,有一種力量在牽引著她的思維,她越是促使自己保持清醒,那股力量越是強勁。

這股力量似乎來自頭頂樓上。

“啊”的一聲慘叫響徹夜空,驚醒了整個宿舍樓內外。

“嘭”的一聲悶響,顯然有人重重墜地。

“糟了!”葉馨頹然坐在了地上。

晚了,小倩已經出事了!雖然隻是一聲慘叫,但葉馨再熟悉不過,那是歐陽倩的聲音。

刹那間,她已是淚流滿麵,迅速開始無情地自責:為什麼,躲在這個小屋裏,卻不去尋找小倩的蹤影?你又有什麼可害怕的?

這些保衛科的幹事,真是廢物,為什麼會這樣?

她又看了一下手表,離12點還有三分鍾。

看來悲劇的發生不需要準時,卻是保準要發生。

她忽然又覺得很是異樣,頭痛變得極為劇烈,而那股牽引自己的力量也更強,而且很明顯,來自頭頂樓上。她必須出去,但她又怕出去,因為她不願接受無法麵對的事實。

樓梯上腳步雜遝聲大作,向樓下奔去。有人叫道:“同學們都不要出來,保衛科在處理這件事!”但女生的議論聲還是充斥了走廊。

葉馨對劇烈的頭痛再難忍受,猛地衝出了小屋。

“啊”的又一聲慘叫傳來,緊接著,又是一個重重的墜地之聲。

葉馨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聲慘叫似乎又是歐陽倩發出的。

樓下,有人在打開樓門的鎖。

她卻發了狂似地奔上了四樓。

405室的門掩著,葉馨猛地推開門,登時驚呆了,隻見一身白裙的歐陽倩已經爬上了窗台。

室內沒有保衛科幹事,他們顯然已經都跑下樓去應付在此之前發生的墜樓事件,一切如天造地設一般。一定是歐陽倩用了計,以假墜樓事件引跑了保衛科幹事。她是如何能做得如此惟妙惟肖?葉馨已不及多想。

“小倩!”葉馨衝到窗前,緊緊抱住了歐陽倩的雙腿。

歐陽倩身軀一震,木然地回過頭,俯視著葉馨。葉馨一眼看見她長發上別著那支可兼作梳子的發夾,在黑暗中,梳背上的寶石似乎仍閃爍出星星光芒,她心裏一苦,但在急切間說不出話來,隻是默默地搖搖頭。

忽然間,葉馨覺得一切都如山溪水一樣澄澈清明了。這一幕在自己的夢中出現過,隻不過她和歐陽倩置換了角色,原來歐陽倩早就是“選定”的受害者,自己真的隻是個幌子。

一陣鬧鍾鈴聲響了起來。不用問,是午夜整點到了。

歐陽倩輕聲說:“是時候了。”不再看葉馨,俯身望著窗下。

葉馨仍緊緊抱著歐陽倩的雙腿,但她知道,如果歐陽倩執意要跳下,自己的重心在窗台之下,絕對阻攔不住。

但她不知道,此時,一個高大的人影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她身後,微微彎下腰,伸出了戴著手套的一雙手,隻要這雙手扳住葉馨的雙腿,向上一掀,兩名女生將一起從405宿舍的窗戶墜落。

來的正是陸秉城。

二十五年來,陸秉城自覺過著非人的生活。表麵上,他平穩度過了*,在江醫負責學生工作後,幾乎是平步青雲,眼看就要做到這所衛生部重點大學的副校長,人生可謂滿足。但當年對孔蘩怡強烈的愛yu,使自己走錯了一步。

雙手這麼一掀,兩名風華正茂的大學生從13號樓405室墜落。其中的一名男生經受了長時間的調查,被證明是特務組織“月光社”的最後一名成員,因此起了自絕於人民的念頭,而另一名男生,阻攔不及,被自殺的男生拖帶下了樓。

因為兩人都是頭著地,立即身亡。

這是官方的敘述,但他至今記得,鄭勁鬆人在空中,仍努力回身,試圖看清是誰在背後偷襲,將自己和蕭燃掀出窗口。

從此,白日裏,他是模範的醫生或教師,到了晚上,他行走於陰陽界間。噩夢成為了每日必來拜訪的老友,他甚至有了夢遊的症狀,在夢遊中排遣自己做下邪惡罪孽的壓抑之感。

他每日都在經受著良心的拷問,養成了對往事極度的敏感。所以當第一起“405謀殺案”發生後,他就更如同生活在地獄之中。

為什麼偏偏是那間宿舍?那些女生為什麼追問著“月光”?

這裏有明確不過的信號,他幾乎能肯定自己難逃幹係。

一個個女生墜樓身亡,他似乎已經能聽見“審判日”的腳步聲。

同時,他有超人的強健意誌,絕不是臨困難而退縮的懦夫,他知道隻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不受真相的傷害。於是他更為敏感。

所以當葉馨奔赴無錫時,立刻使他想到了當年幸存的沈衛青。沈衛青到底知道多少真相?他不知道,但為了防患於未然,他決定杜絕一切引起真相泄漏的可能。於是他從南京趕往宜興,在暗處觀察。他看著葉馨進了沈衛青家,他的血液開始凝固。在偷聽中,他感覺出了沈衛青的猶豫,葉馨離開,他感覺沈衛青已走到了說出真相的邊緣?她到底知道多少?

遲疑一番後,他決定對沈衛青下手。他不能允許有任何的閃失,使過去的陰影罩回自己的頭頂。葉馨離開沈衛青家時,隻是按照沈衛青的吩咐帶上了門,趁著沈衛青發呆的功夫,他潛入了沈家,就在沈衛青再次聯係上葉馨的時候,從身後突然推起輪椅,推到陽台上,將沈掀下了高樓。

他飛快地下樓,一片慌亂之中,沒有人注意到他。到了樓下,他放慢了腳步,和湧來的人群一起觀看墜樓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