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轉涼了,我看著四處鑽風的破廟和他們身上的破衣服,開始擔心他們的冬天要怎麼過。

雖然在我來到這裏之前他們已經這樣過了好幾個年頭,但是想來,漫漫隆冬對他們來說會是一年中最難熬的日子。

張大娘看到我很激動,似乎絲毫也不介意我棄他們而去,張大爺和大黑則依然靦腆,話不多,多半時間都在聽我們兩個女人話家常。

其實按理說,我和他們一家之間應該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裏我就是能變得能言善道。

我想,大概是因為他們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批遇到的人,而這個破廟就像我的娘家一樣,所以我在這裏分外安心吧。

和他們一起在破廟裏吃晚飯,這種時候我根本就不介意幹淨的衣裙會在這裏弄髒,反倒是大黑比我更介意,硬抱來一堆幹草在地上好好墊好,這才同意我坐下。

席間張大娘問了我很多在柳記琴行的事,問我在那裏過得好不好,工作是否順利,他們似乎還不知道我和蔡浩然比賽的事,就擔心我在琴行那邊被人欺負了。

直到確定我一切都好,她才欣慰地鬆了口氣,看著我一個勁地說好。

吃完後和他們又聊了一會,我看天色不早了,就起身告辭,大黑堅持要送我一段路,我們就並肩往外走。

“雅嫻,我下午路過一個工地,他們正在招人,我去試過了,工頭說我還算壯實,可以用。”出了破廟,大黑低聲開了口,他的聲音帶著羞澀,似乎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開的口。

我卻驚喜得張大了嘴巴,像在現代時常和朋友之間做的那樣一巴掌重重拍在了他的背上,眉飛色舞地說:“真的嗎?你怎麼剛才不說!”

這家夥,看他的樣子是還沒讓張大娘和張大爺知道這件事吧,他到底在害羞什麼啊!

大黑被我打得往前一衝,笑得一臉靦腆,抓了抓腦袋說:“我長這麼大,沒上過一天工,這次也不知道能做多久,所以我想,等試著做幾天才告訴爹娘。”

我哈哈大笑起來,比自己那會兒在琴行找到工作還高興,大黑在邊上看著我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自己也高興得很。

我笑夠之後,看著他說:“大黑哥,做沒做過工沒關係,既然工頭肯用你,你就好好做。剛開始的時候比別人多吃點苦賣點力不打緊,關鍵是讓你做什麼就要努力做好。還有你要記住,不管什麼時候都別做偷工減料的事兒,要是看到旁人偷懶打諢,你也別跟著做。”

我不知道古代工地上的工人是不是會偷懶,但我想我關照他這些話總是沒錯的,大黑沒念過書,隻能做這些苦力活,但是苦力活並不是就做不出頭,最關鍵的還是要用心。

我知道我這個年紀說出這種話很奇怪,大黑也確實愣愣地看了我好一會兒,但是他知道我是為他好,所以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嘴角一咧又笑開了,老實說我真的沒想到他會想到去找份工作,怎麼我之前就沒想到要提醒他這一點呢?真是的。

“你爹娘知道了一定會樂壞的,大黑哥,真有你的!”

“雅嫻,其實是因為你我才想到要去上工的。”

“嗯?因為我?”

“那天你對琴行的小姐說,不願意一輩子做乞丐,那句話我回來後想了很久。你一個姑娘家都這麼有誌氣,我一個漢子,怎麼能就這麼渾渾噩噩地當一輩子乞丐呢?”

他說到這裏,低下頭憨厚地笑了起來,我倒是沒想到自己的話這麼激勵人,頓時有幾分得意。

停頓了會,他又說:“雅嫻,我會好好做的,總有一天,我也要堂堂正正做人。”

夜色下,他的臉上刻滿了認真,我由衷地為他高興,忍不住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到了八月十五當日,長街上節日的氣氛就很濃了。

這日來彈琴的學生不多,但是不少人都特地帶了月餅過來送給我們,弦凝看著在桌子上堆起來的月餅一臉感慨,說這陣仗都快趕上她爹還在世時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