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常聽額娘說起一句話,“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自我進太子府後四年間一直都頗得皇上的寵幸,從來不曾真正領會過這句話的含義,如今新人進宮方才覺得這句話有多麼的淒涼。龍潛的幾人裏除了儷妃以外皇上很少召見其他人,就連成妃也不例外,我聽說她自進宮以來一直稱病不曾掛上過綠頭牌,可誰知道呢,她是太後抬舉起來的人,皇上不待見也是情理之中,她倒是挺會給自個兒找台階下,來這麼一出倒顯得是她有意躲避恩寵而不是一進宮就失寵。
這一月來皇上翻牌子最多的就是寶貴人和溫答應,我嘴上雖不說可心裏卻是著急,照這麼下去皇上可不是要忘了景仁宮裏還有我這麼一號人的存在麼,可著急歸著急卻使不上一點兒勁,寶貴人溫柔靦腆溫答應嬌豔明媚,且兩人俱是十三四歲年紀正當青春,試問有哪個男人能不喜歡?
是夜天兒將將擦黑就聽見外頭宮道上傳來一陣叮當的銅鈴聲,當是接嬪妃去西暖閣的鳳鸞春恩車無疑了,屋內油燈初點,暗黃色的光亮朦朦朧朧的照亮了整個暖閣,外頭那車鈴聲由遠及近,一陣一陣仿佛把淬了劇毒的利刃狠狠的在心上劃過,眉尖輕蹙整個人忽然就煩躁起來,傳了周德海進來問他:“今兒皇上翻了誰的牌子?”
周德海在宮裏當差不下十年了,察言觀色的本事他可是最拿手,此刻見我麵色不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立刻小心翼翼的回答:“是寶貴人。”
“又是她!”聞言也不知怎麼,心底那股火氣騰的一聲就竄了上來,狠狠將手中的詩集摔了出去砸在對麵的花架子上,花瓶應聲而落“砰”的一聲在地上碎成了十七八塊,周德海嚇得渾身一個哆嗦趕緊招手讓侍立在旁的宮女來將地上的碎片清理了一邊寬慰道:“小主請息怒,萬歲爺也不過是圖一時新鮮,若論情分小主您是龍潛的老人兒了,那寶貴人再如何得寵也不敢在您麵前造次不是……”
“行了。”他話未說完自個兒便不耐煩的打斷,一時新鮮也好真心喜歡也罷,她得寵是明擺著的,照這勢頭發展下去她封嬪封妃是遲早的事情,來日我若被一個後起之秀追上那還有什麼臉麵在宮裏待著,“你別盡挑好聽的說,一時新鮮一時新鮮,這都一個多月了也不見皇上膩歪了她,你倒是給出個主意,怎麼才能叫皇上不再翻她的牌子?”這話原也不過一時生氣發發牢騷,連我都無可奈何更何況他一個小小太監,隻是看見他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氣又不打一處來,擺擺手連聲讓他下去別再跟前杵著讓我糟心。
是夜輾轉難眠,那鳳鸞春恩車的銅鈴聲不斷在耳邊回響,想象著此刻西暖閣中寶貴人和皇上相擁而眠的樣子就覺得眼角發酸,翻來覆去的在床上一直折騰到天快大亮時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便要起床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因著一夜沒睡好雙眼下顯出重重的黑眼圈來,整個人看上去都是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唯有多擦了些胭脂香粉方才勉強蓋住了那股子倦色。到得慈寧宮時太後還未曾出來,眾人便都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處說著閑話等候,雲喬一見我立時探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關切道:“可是病了?怎麼臉色這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