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溫氏侍寢後第二日皇上便下旨曉諭六宮正式冊她為貴人,這一月多來倒也沒見出什麼岔子,也許對有些人來說,一個貴人還不足以構成威脅。儷妃依舊是彤史上的第一人,聖眷不衰,她之下便是溫貴人寶貴人二人,相對這三人來說,其他人又要往後排上一排,儷妃自不必說,這二人能得皇上如此之久的恩寵可見也是有些手段。
景仁宮現除了我還有位頤答應,隻是她也不得皇上歡心,除了偶爾與她交好的欣貴人來串門外倒是很少出去,同承乾、翊坤兩處相比,景仁宮卻是冷清了許多,可是對於翊坤之主嘉妃來說,在她眼皮子下同時出了兩個寵妃,想來那滋味也不怎麼好受吧。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將最後一支玉簪別入發間後起身對著銅鏡再次看了看,其實從前皇上寵我喜歡我,不過都是因著這一張皮囊罷了,可再美的花總有凋零的那一天,就好比如今,縱然花開正豔,可有了新人在側他哪裏還能憶起我三分,除了那日溫貴人侍寢後第二天他來過便又將這裏拋在了腦後,這後宮呐,恩寵不長久,唯有子嗣在膝才能高枕無憂。
愣愣看了片刻不由微歎一聲對身側的墨竹道:“難得今兒天氣這樣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皇宮雖大,卻有許多規矩,叫人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要小心翼翼,而後宮的眾多嬪妃,不過都是這金碧輝煌的鳥籠裏豢養的寵物罷了。
禦花園在坤寧宮的後頭,周德海擔心伺候的人手不夠也要跟著一起來,主仆三人出了景仁門順著東六宮一側的長街緩緩而行,走了約摸半柱香的功夫才瞧見那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木,順著青磚鋪就的地麵一路往內愈發覺得清淨起來,周德海是宮裏的老人兒了,許多地方他都很是熟悉,由他帶著倒也不怕錯了方向。從禦花園再往內走穿過天一門便是欽安殿了,這地方除了平日做道場之外甚少有人來,周德海上前幾步指著殿外白玉階旁的一株古樹道:“娘娘,這便是宮裏有名的合歡樹了。”
“哦?”聽他此言不由多打量了那古樹幾眼,的確生的有些意思,明明是兩棵樹,卻枝葉相交漸漸靠在一起,仿佛一對難舍難分的夫妻,“合歡……嗬,這樣的樹本不該長在宮裏的。”皇上坐擁四海,身邊的女人何其多,可就算是儷妃,想要如這兩棵樹般相互扶持親密無間,怕是也難。
目光又轉向麵前宏偉的欽安殿,輕提裙角抬步拾階而上,花盆底兒踩在腳下的漢白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方至大殿門口便還未看清就聽裏麵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誰!?”
因著殿內光線較暗先前並未看清有人,這一聲倒把自個兒嚇了一跳,微微眯了雙眸定睛去瞧便看到裏頭軟墊上跪著一人,南珠流蘇自旗頭一側垂下,發上珠翠閃爍當是成妃無疑了,卻不知她來此所為何事,一邊想著一邊邁步進殿於她身後屈膝一福:“嬪妾景仁宮蕭氏給成妃娘娘請安。”
聞聲兒她並未叫起,隻是生生受了這一禮又對著麵前真武大帝的塑像拜了兩拜方才起身淡淡道:“莊嬪,免了。”
“謝娘娘。”隨她話語起身撣了撣有些微皺的袍角,即便此次選秀進來了許多女子,也比不過麵前的鈕祜祿氏一人,並非龍潛,卻一進宮就是尊號妃,這樣的恩賜,可不是人人都能夠的。她和雲喬雖同父異母,但眼角眉梢處卻也有幾分神似,隻是比起雲喬的怯懦和溫柔來,她更顯得年輕且充滿了傲氣,也是,高門大戶,嫡出之女,哪有不傲的,粉麵上是得體的笑容,柔聲開口,“本是來禦花園逛逛,不想卻在此處碰到娘娘,看來嬪妾同娘娘也是有緣人。”
“有緣?”她兀自嗤笑一聲不再看我,反而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尊塑像,麵上似乎蘊了許多悲憫,卻忽地抿唇一笑:“本宮聽說你同長姐很是要好?”
並未料到她會有此一問,愣了一愣也是笑道:“蘭嬪姐姐性子和善且又和嬪妾說得來,是以走的近些。”
“你既知道長姐是怎樣的性子,就該知道她和你並非一路人。”成妃說著目光灼灼看來,可這話卻讓自己摸不著頭腦,她這是不願我同雲喬交好?亦或是她已經知道我同儷妃的關係?一時間心思千回百轉,沉默片刻微微挑眉同她四目相對,“娘娘這話言重了,同是伺候皇上,自然該如姐妹一般和睦後宮,況且若真如娘娘所說,蘭嬪姐姐心裏自然清楚。”
成妃心高氣傲,從前是鈕府的掌上明珠,如今又淩駕於眾妃之上,恐怕還從來沒有人拂過她的意,聞言麵上神色微變,正要開口時從殿外跑進一小太監,衝二人麻利打了個千兒才道:“啟稟成妃娘娘,明安常在有喜了,太後著奴才來知會一聲,讓您趕快回去。”
“知道了”,乍然聽到這個消息成妃倒是一臉的淡然,又問了幾句那小太監隻說太後還有儷妃、惠貴嬪等幾位主子都在,明安氏是成妃宮裏的人,她自然是要去看的。微微低頭屈膝一福就要送她離開,不想她卻邀我同去,方才已然讓她不快,此次不好再駁了她的麵子隻得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