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書記又在抽煙,坐在寬大的老板桌後麵,依舊麵無表情。
劉飛此刻毫不知情,輕手輕腳進來,關好門,然後看著馬書記:“馬書記,您找我……”
馬書記抬眼看了一眼劉飛,又看看我,鼻孔裏開始喘粗氣,說了兩個字:“都坐——”
我和劉飛坐到沙發上,沒有人坐到他對麵的椅子上。
接著,突然,好像火山爆發一樣,馬書記變成了一頭暴怒的獅子,衝著劉飛就開始了痛罵。
馬書記語無倫次地罵著,眼裏噴著怒火,劉飛直接就懵了,呆頭呆腦挨著罵。
很快,劉飛似乎從馬書記的怒罵裏明白出了什麼事,臉色霎時變得發白,渾身都開始發抖。我知道,劉飛是深知此事的利害關係的,都是老新聞了,他不會不明白這事的嚴重性。
劉飛的眼光有些發直,又有些絕望和恐懼,怔怔地看著馬書記,都忘記看我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劉飛如此真正失態,如此精神落魄,心裏感到很暢快。
“你個混球,讓你分管梅玲的廣告這一塊,梅玲剛走,你剛接手,就給我送了一份厚禮,你是不是好日子過膩歪了,沒事找死……”馬書記繼續痛罵劉飛:“時事部剛出了事,你接著就給我捅漏子,越捅越大,你是不是想把我害死,想把報社摧毀……這次,要不是張部長考慮到剛出了事,不能再繼續出事,決定把此事內部壓住,你就死定了,你知道不知道?到時候,不光我挨訓檢討,誰都救不了你,你知道不知道?”
劉飛聽到這裏,突然舒了一口氣,他明白自己遇到救星了,張部長為了自己,要壓住此事,他也就沾光了,安全了。劉飛接著看了看我,似乎很不明白為什麼我也在這個場合。劉飛做深深的痛悔狀,表情很痛苦:“馬書記,我失職,我混蛋,我糊塗,我錯了,我對不住馬書記的期望,我對不住報社,我對不住報社黨委,您罵得對,罵得好,我犯了彌天大錯,我請求報社黨委給我處分……”
馬書記怒氣未消:“要不是張部長決定此事不張揚,不丟宣傳部的麵子,你這次的處理是輕不了的,既然張部長決議壓住此事,就不再上報市委,也就不再對你采取組織處理措施,但是,上級部門不處理你,報社內部不能姑息你,不能饒了你,我現在通知你,你這個助理,取消,待會開黨委會,我給大家通報取消你助理的消息……”
這個助理,本來就是馬書記自己給封的內部糧票,加封或者取消,隻是馬書記一句話而已,無需走什麼程序,馬書記說在黨委會通報,不過是個遮掩。我知道,馬書記通報取消劉飛助理的消息時,是不會說出真正的原因的,他會找其他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給大家一個交代。
劉飛這個助理,當上是因為我,我出了事,牽連了副總編,劉飛得益,掛上了助理的頭銜,這次被取消,也是因為我,我暗中算計了他一下。
我本想給劉飛狠狠一擊,想把劉飛置於死地的,卻隻是抹去了他的一個內部光環,絲毫沒有動搖他在組織部的備案和根基,這讓我心裏有些不爽,不過,去掉了劉飛的一個內部虛榮的光環,也算是有所收獲,總比一無所獲強。
本打算痛打落水狗,直接舉報到省出版局的,柳月的一席話讓我有些驚醒,萬一張部長和馬書記知道了是我舉報的,劉飛雖然完蛋了,我卻也沒有什麼好下場,和劉飛魚死網破不是我的追求,我得不償失。於是,我決定放棄往上舉報的想法。
“現在是暫時壓住了,但是,要是別的途徑捅出來,捅到省裏或者市委,張部長和我也是沒辦法的,到時候,你就等死吧……”馬書記不輕不重又說了一句,這句話讓劉飛的表情又緊張起來,看著馬書記:“馬書記……這個地方的幾個字,隻要不是特意刻意看,一般人應該是發現不了的,我覺得,應該沒事的,過了今天,報紙就過期了,就沒人看了,就沒事了……”
劉飛似乎想從馬書記那裏得到一絲安慰,又似乎在安慰自己。
馬書記看了看我,又看著劉飛:“沒人發現?還不是讓江峰發現了……”
劉飛一聽,看著我,眼裏露出驚異的神情,他一定同時也明白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場合了。
我沒做聲,強自笑了下。
“現在,知道這事的隻有我張部長柳部長和江峰,還有一個你……馬書記說:“此事,要嚴格保密,不準對外泄露,任何人都不準說,包括自己的家人,明白了嗎?不要自作聰明搞什麼小動作,不然,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馬書記的口氣有些眼裏,看著我和劉飛。我明白,他這話與其是在警告劉飛,不如是在警告我,此事關係劉飛的重大利益,他自然不會說的。馬書記這話明明白白是衝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