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向高捧著那自鳴鍾向前兩步,扯扯唇角道:“這是兩年前在南京的時候,你剛才所說的那位利瑪竇贈的。”
“贈……白送的?”聽出他這話裏的重點,江抒比得知他有這麼一件東西還要驚訝。
話說,自己手中的這件,可是一千兩黃金換回來的。
這麼值錢的東西,就這樣說送就送了?
葉向高看她這個反應,不禁有些好笑,將那自鳴鍾擱在一旁的案幾上,輕輕點點頭道:“他十多年前第一次來大明時,爹幫了他不少忙,為了報答恩情,他兩年第二次來的時候,便贈了這稀罕物給爹。”
“哦,原來是這樣,”江抒眸光微微一動,不解地道,“那爹為何將它藏在櫃子裏,而不擺出來呢?”
“這……”葉向高略一沉吟,凝眸望著她道,“爹本來想將它給你,又擔心另外幾個丫頭知道後說爹偏心,便悄悄將它收了起來。本想著等你出嫁之時給你放在嫁妝裏,沒想到福王竟會送你一件同樣的東西。既然他有這份心,你就好好留著吧,拿爹這件送去給太後好了。”
“這怎麼可以,”江抒眉頭不由一蹙,再次向他舉了舉手中的自鳴鍾道,“要送也是送抒兒手中的這件。他把這東西送給抒兒,還不知道有什麼叵測的居心呢,怎麼能比得上爹對抒兒的心意。”
“福王的用意,你無須懷疑,”葉向高緩緩朝她擺擺手道,“爹這次去湖南賑災,若不是他傾盡洛陽福王府糧倉中的存糧相助,恐怕到現在都還回不來。像他這樣有著不計個人得失、隻為大局考慮的胸懷的人,怎麼會屑於在你一個小女子的身上懷什麼居心。能夠有幸許給他,也是你的福氣。”
“既然爹對他的評價這麼高,那為何還一心支持太子,想方設法的讓他去洛陽就藩呢?”江抒雖然對於他這話並不認同,但也不便反駁,想到今日下午在內閣議事廳外所聽到的裏麵的對話,有些不解地問道。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這是大明的祖規,不可違背。”葉向高麵色微微嚴肅了幾分,“太子的才能與福王相比雖略遜一籌,但在年紀相仿的青年中也是比較出眾的,足以擔得起大明江山重任。福王多留京一日,群臣就會不住地猜測皇上是否有易儲之意,立場不定,心思難以安定下來,如此容易造成黨派之爭,引起內憂外患。”
“爹費盡心思想讓他去洛陽,就僅僅是因為這個嗎?”江抒稍作遲疑,試探地道。
前些日子與朗莫出城去石景山的路上,在宣武門裏街西單牌樓以北的高牆外,聽過那六部官員的爭吵後,朗莫可是說了,朝中很多官員支持太子並不是為了大明江山,而是為了身後浮名。
也不知道自己這名義上的父親,是不是也看重這個。
葉向高並不知道她心中的猜度,垂眸沉默了片刻,眸光溫柔地凝視著她道:“其實爹也是有些私心的,爹隻想我的四丫頭將來能夠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生活,不要卷入後宮紛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