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想著,他既然都說了“無論多晚”,便可能會回來得很晚很晚,誰知,房間內室妝台上的自鳴鍾才響過亥初時的奏樂報時聲不久,虛掩著的房門便被從外麵推開,一襲純白色祥雲紋厚緞直身、外罩淡青色嘉禾紋白狐毛緣邊鬥篷的他緩步走了進來。
“你回來了?”她的麵上不由出現一抹意外之色,放下手中的暖爐,站起身來,“怎麼這麼快就回府了?”
“事情順利,自然回來得早一些。”朱常洵眼眸微眯,含笑唯唯地走上前來。
“什麼事情?”江抒有些不解。
“當然是重要的事,”走到她的身前,止住腳步,朱常洵扯扯唇角,轉頭看向外麵,“進來吧——”
他話音方落,門外沉沉的夜色中,立即傳來一道窸窣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身披黑色鬥篷連同帽子一起戴起的嬌小身影大步走了進來。
“這是……”由於那鬥篷上的帽子太大,遮住了來人的大半張臉,外加房內光線暗淡,江抒無法看清其樣貌,隻憑著身形,看出大約是個女子。
“是我——”隨著一道柔潤清淡的聲音,那人向前兩步,抬起雙手摘下頭上的帽子。
“……順妃娘娘?!”沒料到竟會是她,江抒麵露震驚之色。
“從今往後,這個世上隻有李清宛,再無李順妃。”李清宛凝眸望著她,語氣平靜地道。
“所以……就是說……”
自六年前的除夕夜撞見她扮成宮女試圖逃出宮去後,她便下定決心並承諾要助她一臂之力,然而這幾年來卻因各種事情耽擱下來,一直沒有尋到機會。她原以為,這一走恐怕就要對她食言了,不想……
“是,我離開了那個囚籠,再也不用回去了,”李清宛釋然地一笑,偏頭看向側前方的朱常洵,“承蒙王爺救我出來,才讓我能夠重獲新生。”
“你不必感激於我,若不是江抒對你放心不下,我也不會費力去插手這種事情,”朱常洵轉頭看向她,“你要記恩,就記她的吧。”
“你怎麼知道我放心不下她?”江抒有些詫異,“我好像從來沒有在你麵前提起過吧?”
“我在意你,自然不用你說,隻憑一個眼神,一個舉動,便能知道你心中所想,”朱常洵回過頭去道,“上次進宮,經過儲秀宮那裏時,你多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
“……那你是怎麼把她救出來的?用得什麼方式?”江抒頓了頓,強壓下心底的感動,又道,“劫人,還是詐死?”
“這個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朱常洵斂斂神色道,“我帶她過來,是為讓你安心的,她不宜在此多待,我必須盡快送她離開。”
“……好,”江抒稍作沉默,輕輕點點頭,將目光移向麵前幾步遠處的李清宛,“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隨遇而安吧,沒有打算,”李清宛想了想道,“爹娘那裏是不能回了,師父也不能去見,甚至這偌大的京城,都不能再待,隻能等出城之後再尋容身之地。”
“那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江抒忙叮囑,“江湖險惡,出門在外,不比在宮裏。”
“我會的,”李清宛微微點了下頭,“我要走了,不然會連累你和王爺,你也……多加保重——”
道完,唯恐自己再待下去會舍不得,掉頭大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