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如此,蟲群仍沒有刹手,空襲仍在繼續。戰鬥打響不到半個鍾頭,首先遇襲的東半環島體已開始沉沒,然而較遠的西半環卻還是一頭霧水,甚至頂甲板上的人群挨了半天痛宰仍未明白發生了什麼。一切都來得太快!到處警報大鳴,亂作一團。
“我們被攻擊了!我們被攻擊了!—— ”幾個兵扔下魚竿,扭頭向一挺M3高射機槍瘋跑過去:“我們被攻擊了!”那腔調聽不出是哭還是喊。
“……怎麼可能?……”一名士官傻了似地擦著嘴角的飯渣晃上頂甲板,鶴立雞群顯眼無比:“誰這麼大膽子竟敢……”“快跑!快回去!白癡!”抱頭臥倒在四周的眾人急得直喊,可惜太晚了!一束激光當胸穿透了他又擊中了他身下的甲板,一大堆半液態半汽態的金屬向八方激濺。人們驚恐萬狀地向嗆人的有毒濃煙中看去,但那名士官已經糊在了甲板上,變成了一張燒焦的薄餅,根本看不出人形了!
“你他媽長的豬腦子啊!”有人一邊跳一邊衝著這薄餅罵罵咧咧,更多人則爭相搶奪安裝在頂甲板邊緣的人操高射機槍,對準俯衝過來的蟲雲—— “去死吧!雜種!”
12.7毫米穿甲燃燒彈的密集彈幕正中蟲雲,凶猛的槍口焰像一道道火屏風,擋得射手啥也觀察不到。不過,躲在遠處的人們倒是看見被彈處的蟲雲蕩起了翠綠的漣漪……
“打中了!”機槍四周一片歡呼。
子彈頃刻耗盡,火光煙消雲散,接下來的景象實在令在場每個人都目似銅鈴、舌似僵簧—— 密密匝匝的蟲雲竟然完好如初,仿佛連半根毫毛兒也沒傷著,一隻傷亡墜落的飛蟲都沒有!這些可怕的類節肢動物發出嘲笑一樣的吱吱聲,從容不迫地空中懸停、調轉雲頭,陡然投擲出一枚紡錘形的疑似導彈狀物——
導彈狀物正中高射機槍,頓時把那一帶所有東西都炸得飛上天去,包括CRAB的殘胳膊斷腿兒。一名士兵被氣浪掀出幾百米遠,以拋物線飛入環內軍港,“噗”地在一艘戰艦的螺旋槳上撞了個腦 漿迸裂—— 那條船早就龍骨朝天、狀如死鯨了。還有一人更倒黴,氣浪讓他飛到哪兒不好,偏偏飛到另一挺正在瘋狂開火的高射機槍槍口前!幾百發12.7毫米子彈打在他身上,原本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嗵”的一家夥就可以拌飯吃了,肉漿把那挺機槍連同槍後射手澆得像一籠蒸熟了的大閘蟹。
島體內部。
李寶存背著一支步槍,朝向最近的機場埋頭奔命。他決意逃走,但是蟲雲在上,坐飛機開溜真不好說是逃命還是送死……島體又一陣劇顫,島內的LED應急燈開始忽明忽暗,有的幹脆瞎了。響動這麼大,想必是某座彈藥庫中了彩吧……可惡可惡可惡!李寶存一路上沒遇見一個人或機器人。他跑過一處炸開花的島體,瞥到的外界景象令他的心都碎了:港口中再不見一條好船,大到巨艦,小到快艇,全都七零八落;水兵們一邊掙紮海麵,一邊舉著步槍、手槍,盲目且徒勞地望天開火,卻隻能招來劈頭蓋臉的激光束和不明射彈;到處血肉橫飛、爆炸迭起,巨大的煙柱頂天立海,煙柱下是一艘艘艦艇淩亂的屍骨,或歪在海中,或朝天亮起肚皮……幸存的人群在水中黑壓壓地撲騰著,拚命抱死任何漂浮物……鮮血宛如濺上了天空,把朝陽染得血紅,血紅……
這是一個舊時代的終結與一個新時代的開始。或者更確切地說,這是一個新時代誕生前的陣痛。
李寶存在奔跑中平靜地想。
甲蟲族沒給李寶存機會。
遮空蔽日的蟲群像雷暴雲一樣籠罩了深青城頂部所有的機場,攻擊之密集好似犁地,紡錘形的“蟲族導彈”沿45°斜角在跑道上打出一連串大大小小的彈坑,外科手術般精確地把跑道切割成一截截不足200米長的小段,徹底堵死了任何常規起降飛機的生路,隨後從容不迫地逐一消滅掉停機坪上排列整齊的飛機。由於久無戰事、長期警備鬆懈,深青城各機場上僅設有遮風擋雨用的簡易機棚,飛機與飛機之間連防火隔離墩都沒弄,隻要有一架飛機被炸毀,火勢便很快蔓延開去,整排整列的飛機轉眼間炸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