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鑽回車裏,“砰”的一下關緊頂蓋。裝甲車隊倒車、調頭,沿來路返回,把W一行人晾在了餘熱炙人的戰場上。
死裏逃生本該樂開花的,不料“救命恩人”卻是這幅嘴臉。操!
“長官!”每個人都氣得想哭:“他們咋這樣啊長官!”
“……他媽的。”W強壓住瀕臨爆炸的肺:“算球,不跟他們一般見識。趕快找找看有沒有能用的車,別在這兒久留。”
“可是……”
W一瞪眼:“還不快去啊!你們想在這兒過夜不成?”
大家隻好怏怏地走了,分頭去找車。W掏出一支煙點上,看看卞強的肩膀:“傷得咋樣?”
“沒啥大不了,破了點兒皮……”卞強扯下一塊衣角布,自己包紮妥當,並無大礙。
“回去記得看大夫。”
“是。”
卞強轉過臉,淒然環顧著周遭的一切。屍堆與街壘上炫耀著亮麗的火苗,黑褐色的濃煙升騰如柱,灰蒙蒙的塵霾彌漫在滯重的空氣裏。頹廢與腐敗的顏色恍如在肌體中擴散的毒液,漸漸渲滿了天空、大地、萬物;一切形狀、輪廓、色彩,全部失去了明晰與尖銳,盡數融化進一派混沌未開、壓抑欲死的晦暗慘淡裏去。沒有一棟房屋幸免於難,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大洞、成百上千的彈孔、炸飛天外的整麵牆壁、坍圮崩潰的半截樓宇……扭曲變形的鋼筋從破碎的水泥築件裏穿刺出來,仿佛剔淨了筋肉的累累枯骨。街道上、小巷裏、廢墟間,到處都是CRAB零亂散落的屍首,卻隻見肉塊,不見全屍。
“……一百多弟兄,能回家的,卻不到二十個……”
卞強哽住了。
W嘬著煙,望空的眼神刁得嚇人:“都這樣。”
“當年也是?”卞強這輩子再也不相信小說和評書了。
“比這慘。”W吐掉煙頭,用鞋底碾碾:“想開點兒,起碼咱們任務完成得非常好,該救的人也救了,該逞的英雄也逞了,靠這麼點兒可憐的裝備頂住了甲蟲族兩輪進攻,為群眾轉移贏得了不少時間。咱們已經盡力了,弟兄們的犧牲不是咱們的錯。現在回家吧,叫七師那幫混蛋跟蟲子過幾招試試,看他們到時候還牛不牛逼。走吧。”
卞強問:“弟兄們的屍首呢?不帶回去?”
W冷冷地隨口撂了一句:“沒辦法,算了吧。”
“……哦。”
十多位生還者乘坐沒打壞的幾輛F A V和ATV,漸漸遠離了這片令人傷心的戰場。他們沿途見到了那三門82毫米自動迫擊炮,完好無損的車輛和火炮四周,遍地是彈殼、炸坑,以及CRAB和斥候蟲的屍體。
回家吧。
九
W他們血戰在前,後方的轉移工作卻辦砸了。民兵和警察們低估了難民人數,直到W一行人乘車經過工廠時,第七機步師裝甲車隊保護下的廠區裏仍然有五分之一的群眾沒能撤走!而就在這時,無人攻擊機傳來了最最可怕的消息:
蟲海動了。
一輛M1131A3輪式坦克轉動無人炮塔,炮口瞄向西方,轟然驟射出一枚120毫米智能榴彈。炮彈低飛過W一行頭頂,在三千米外的空中起爆了——
“長官!蟲海!”卞強失聲尖叫起來:“蟲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