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萬曆三十三年,時值秋末,天高雲淡,陣陣秋風吹過,夾雜著些破敗衰黃的葉子刮在臉上,襲來絲絲的寒意。秋收剛過,街上鮮有行人,偶爾一兩個過往客商也是坐在馬車裏揮著鞭子驅趕馬匹匆匆趕路。隻是還有些個乞丐拿著缺了碗口,髒兮兮的粘著不少的灰泥的碗在向偶爾經過的行人討著飯,也有的幹脆將碗放在一邊,揣著手,佝僂著蜷縮在牆邊,曬得懶洋洋的,不時眯起眼來抬頭看看太陽,算計著時候。
南直隸徽州府歙縣的一處大宅院裏卻頗為的忙亂,府裏的丫頭,老媽子,無不是腳步匆匆的從宅子的後堂裏進進出出。門外一位衣著華貴的男子正不停地踱著步,來來回回顯的很是急躁。這人三十七八歲的年紀,中等身材,四方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可又多了些許的焦急,此時額頭上布滿了汗水,不時的從袖裏掏出個絹子來擦著。此人正是歙縣的大戶汪文言,年近中年卻膝下寂寥,沒有一兒一女,好在去年年末,其妻偶有身孕,今日正是其妻臨盆的日子,隻是從一大早開始,如今已是太陽偏西,接生婆進去的幾個時辰,就是不見結果,急得他在外麵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妻子在裏麵低聲shen yin,顯然已是精疲力竭,接生婆不住的喊著使勁。這時一個丫頭從屋裏端了一盆水出來,裏麵泛著淡淡的紅色。
“怎麼樣了?生出來沒有?”汪文言急步上前向那丫頭問道。
“還,還沒有”一貫平和的他今日也是急得失了章法,嚇得丫頭不敢大聲回答,隻低著頭諾諾的說。
“哎!”重重的歎了口氣,向丫頭擺了擺手。自己又背起手來,在外麵踱了起來,不一會兒臉上便滿是浸出的汗水,又拿出絹子來,擦拭開來,正擦著,手裏一個哆嗦,絹子便掉在了地上,他也沒撿就撩起長衫的下擺在臉上抹了兩把。
這時一個老傭端了茶過來,放在庭前的石墩上,斟上一杯茶給他送了過去“老爺,用杯茶吧,快一天了您也沒進點米水了,這麼下去怎麼是好”
“啊,李伯,麻煩您老了,內人從早上到如今就是不見好,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沒有個著落,哪裏吃的下去飯”
這被稱作李伯的原是汪府的傭人,叫做李通,先前服侍汪文言的父親,有他以後,又照料開了他,可以說汪文言是被其照看大的,所以待其年老後也沒有出府,就留下養老。
“哎,這夫人也該是有這麼個結,你們成婚多年才有身孕,這是個坎呐!”李伯搖著頭捏著胡須說。
“希望我汪家祖宗能多多保佑,我膝下無兒無女,萬萬不能斷了香火”
“對了,老爺,在城東頭的老柳巷子裏,有個接生婆,做了幾十年的營生,經驗老道,以前縣城裏無論大戶小戶,遇到難生產的都會叫她幫忙,隻是這些年老了,腿腳不方便,也就沒在做,不知現在還在不在”
“好好,我這就叫人去請,隻要人還在就行,幹不了,請了來在一邊教著也是好的,長個眼力。”汪文言聽後連連點頭。
“福子,福子”他轉過身來,對著後院門外喊去。
沒一會兒,一個二十來歲年紀的小廝一溜煙跑過來。
“福子,你速去城東的老柳巷子裏,找個老接生婆,叫?”說到這裏他急忙回頭看向李伯。
“張氏,姓張”李伯急忙說。
“聽明白沒有,快去快回,若人還在,一定把人帶回來”汪文言指著福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