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癡人一夢(2 / 2)

站立一邊的白疏影也停了長鞭,她也看出這種高手的較量自己是插不上手的,看了看混戰的眾人她終究沒有上去幫忙,她不想錯過了這麼一場爭鬥,或者說她不想漏掉些什麼。在那將領揮刀斬落之時,近在咫尺的少年毫無畏懼,明亮的眸子裏卻裝滿了悲傷,濃鬱如清晨平頂山上的雲霧。現在卻又成了持槍狂放的江湖漢子,英姿勃勃。

汪節在思量如何破掉韓茂的鬼頭刀,結合自己在刀法上的造詣,他不再遲疑,挺槍而上。

兩人再次戰在一起。

一番大戰,又是幾十招過後汪節終於憑借著一招翻身挑槍占了上風,一通猛紮徹底打亂了韓茂的刀法,看著如知秋落葉般淩亂的鬼頭刀,了結的時候到了。汪節跨槍一個力劈華山,沉重的虎頭槍尖伴著呼呼風聲從天砸下,黑雲壓城,一擊將韓茂舉起的鬼頭刀攔腰斬斷,槍勢不減,直落在韓茂的肩上,砸碎了半個身子。

韓茂拄著半截鬼頭刀,雙膝著地,鮮血順著顫抖的身子涓涓流下,一會兒就染紅了一大片。

看著還剩半口氣的韓茂,汪節轉身離開,讓他自生自滅了吧,到底也算個江湖漢子。

韓茂落敗,那些猶自作困獸之爭的手下立馬沒了銳氣,在被砍死一人後其他人調頭就跑。爭相向院門外逃去,院門擁擠有的被同伴推倒,剩下的六人跌跌撞撞連滾帶爬,深恨爹娘少生了幾條腿。

戴一位見大勢已去,留下來不過是陪葬罷了,當即也不遲疑,揮刀逼退眾人,翻牆而出。的確,依他的功夫,隻要想走,沒人能留得下,況且院子裏的眾人也是強弩之末了。不少人在看見敵人退走後就癱軟在了地上,像個破風箱似的大喘著粗氣。今日一戰,贏得不容易。

汪節看著橫七豎八倒著的眾人,連忙上去查看,跟他預想的差不多,半數帶傷,還有兩三個傷的不輕,已經昏迷。倒是那四個老家夥,漠北馬幫的兩個老馬賊,汪節的兩位軍師,衣服都沒少了半片。

“林老,那人你們認識的吧”,汪節指了指還沒斷氣的韓茂。

“唉”

林振東歎息了一聲,向那邊走去,腳步微顫不是很穩。

到了韓茂近前,林振東低下身子,“茂,茂子”,看著渾身是血的韓茂,林振東竟然哽咽起來,語氣斷斷續續的。

“振動哥,咳咳”,韓茂突出幾口血來,“我堅持到現在就是為了再看你一眼”

“當年多蒙你照料,還以成名刀法傾囊相授,雖然最後你我道不同,但我都不曾有害你之心呐,這二十九年來,我韓茂踏遍了南北,沒想到你跟那白,白禹成在一起”

“茂子,你現在可悔了?當年引著韃靼幾千人馬圍攻馬幫,大哥跟兄弟們都戰死了”,林振東滿臉的皺紋裏填滿了悲傷,好像一下子老了好些歲。

不過聽到這話,韓茂無力的笑著搖了搖頭。

白禹成看他到現在還不知悔改,氣憤的說:“韓茂,當年你鬼迷心竅,投奔那起兵反抗朝廷的韃靼哱拜,屠殺我漢人,還引兵來攻對你不薄的馬幫,弄到如今身敗名裂,還不自知,林老哥,不必跟他多說廢話”

“住口,白禹成小兒”,韓茂突然猙獰起來,用盡最後的力氣吼道:“當年就是你對我心存芥蒂,處處與我為難,若不是你,大哥說不定就同意一起起兵了,以他的威名,舉起幾千人來不成問題”,韓茂臉色漸漸白了,身子顫抖的越發厲害。

“茂子,咱馬幫雖是殺人越貨的勾當,但咱們有咱們的規矩,何曾濫殺無辜?再說朝廷降恩於哱拜,使他駐守寧夏,他卻內外勾結,謀反叛亂,致使全陝動蕩,多少無辜百姓死於非命,最終還不是被剿滅,誅了九族”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我隻恨當年沒能……沒能取來寶藏,沒能起兵分,分疆裂土……成,成就一番……霸業”

韓茂的鮮血終於流幹,浸到了土裏。拖著長長的尾音漸漸低下了頭。

林振東揚起皓首,混濁的淚水滾滾而下,朦朧間,他看著初春的藍天空暝極了。走了吧,茂子,事到如今,哥不怪你了。

二十九年前設計戕害兄弟,又用二十九年踏遍萬裏江山,尋找一份藏寶圖,隻為了一酬壯誌,如今卻搭上了一條命。汪節不知道他是對是錯,又值不值,但心底裏卻生起一絲敬佩來,誰能用一生來堅持一件事啊。

封侯拜相一朝成空,終究留下癡人一夢。

……

倒是老怪拍了拍張四鳴的肩膀,滿是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