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節仔細品位了一番心安理得四字,略有所悟。何時心安,何時理得,可能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罷!可是像韓茂那樣謀劃了一輩子,直至身死都不曾悔改,一心渴望能封疆拓土,恐怕不屬於這個範疇了。
汪節一邊想著,一邊向山下走去。時而看看遠處的山海關,時而向西北方撇上兩眼。
“先生,公子怎麼了?是不是遇到難題了?”,看到自家少爺蹙著眉頭自言自語,汪安拉住張四鳴的袖子問。
張四鳴笑了兩聲,低下頭俯耳說“你家少爺心裏長了雜草,野心的雜草”,說完背起手搖頭晃腦的顯得很是滿意。說起西北的事情汪節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拂袖而起,而是正在向著自己給他設定的路上奔去。
想到教給汪節的四個字,張四鳴搖頭笑了笑,成王敗寇,哪裏能是一句心安理得遮蔽的住。唉,封侯拜相,自己何嚐不是癡迷了一輩子,蹉跎了半生。好在,如今找到了一個可培養的明主,汪節,你能達到那個高度麼?
此時山下漁家裏的老怪,坐在一把大竹椅上,懷裏抱著已經磨的噌光瓦亮的鋼刀,左右翻看著,裏麵一會兒映出自己的身影,一會兒映出空曠寥遠的天空。
暖暖的海風將幾縷白發吹散在眼前,老怪捏起一撮迎著陽光眯起眼睛看著,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本以為這一輩子也就隻能僵臥在荒村,守著老妻並倚南牆。沒想到還能匹馬跟隨著賢人千裏覓封侯,他隻希望自己能多撐幾年,能守到功成的那一日。不要蹈了陸放翁“心在天山,身在滄州”的結局。
汪節已經停下了腳步,看著茫茫的大海,遠處湧流激蕩,碰到突出水麵的礁石則被反衝向天空,最後嘩的一聲再落回水裏,像下了一場雨。
“公子,當年曹公親率大軍北征烏桓,路過碣石山曾留下膾炙人口的觀滄海一詩,此情此景,公子不吟上幾句?”
張四鳴趕上來指了指麵前的一片空曠。
“觀滄海?”,他回過頭來看看張四鳴,緩緩誦出“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曹公,曹公,……
“先生是讓我作那曹公?就怕小子成不了器”,汪節眉毛挑了挑,含著笑。
“哦?哈哈”,張四鳴終於開懷大笑。
“明日出關,先在遼東站住腳,以後的事情,先生可要不吝賜教了”
“敢不盡心竭力?”,張四鳴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
身後的汪安聽得一陣迷糊,雜草,草公?那草母又是哪個?
陝西跟四川的交境處,身著道袍的一老一少正策馬而行,年幼的看起來也就十一二歲的年紀,坐在馬上看起來還很生硬,雙手死死的攥住韁繩,顯然才剛開始學習騎馬。不過少年卻沒有多麼的驚慌,正側耳聽著老者的教授。
“當年劉玄德便是在這巴蜀之地成的大業,此地山川縱橫,逶迤不斷,自古就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的說法。再加上此處氣候適宜,農田富足,實在是屯兵屯糧的大好地方。隻是可惜,川貴近年來戰火不斷,蕭條了。不過對於你卻實在是個大機緣,算是個……”
老者突然一愣神,然後一甩袍袖,伸出右手來掐指計算。
“師父,怎麼了?”,少年操著略顯稚嫩的聲音問。
“龍騰於海,起於遼東……那少年果然逆天而行了”
老者看了看陰綿綿的天空,好像在那厚厚的雲層裏有條巨龍在翻滾,龍首在東北,龍身卻在這西南。
“東紫,此人與你也有莫大關係,將來,唉……亂臣賊子,還是中興之臣,你要好好把握”
被叫做東紫的少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