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回暖,季節性的海風已經初露端倪,天剛麻麻亮海風便驟然而起。尚還算不得大,隻能吹的島上的樹木微微晃動些身子,倒是枝條已經散亂了。開春後柳樹最先得了信,將一簇簇的嫩芽頂在了最前麵,被風一拂,像少女柔順的頭發。其他的諸如赤鬆、麻櫟、栓皮櫟、檞櫟等樹種也已經開始抽出綠芽,隱隱間,讓長山島有了些鬱鬱蔥蔥的意思。
長山島地勢頗為壯闊,起於西北,終於東南,中間是連綿起伏的高山,宛如伏龍臥海,氣魄非常。長山島附近有幾十個小島嶼,共同占據著大片海域,處在遼東半島,朝鮮半島,山東半島之間,實在是海上的咽喉要道。因此島上的官兵也向來不曾少了,如今島上設有遊擊將軍一名,千總兩名,士兵達到了兩千四百多人,具是投降建虜的明軍,分列南北大小長山島上把守。
大長山島西北端,一隊隊士兵陳列在碼頭兩側,建虜派下來的八爪龍旗迎風抖著,士兵在已經有些肆虐起來的海風裏紋絲不動,舉著刀槍肅穆站立,像礁石一般。帶隊的是兩名百戶,握著腰刀,站在大旗下張望著海麵。
左邊的漢子,皮膚黝黑,還長著一臉的絡腮胡子,常年被海風吹的已經打起了卷,像海裏的浪花,一簇簇,一層層,看起來倒也疏密有致,添了些許生機。但此刻這漢子的黑臉上卻沒有胡子那般的輕鬆喜慶,濃眉倒豎,中間擰成了個大疙瘩,像這長山島的山丘。
右邊的漢子相對來說文雅的多,麵目跟黑大漢一比,倒像個白淨的郎君。衣著也講究些,盔甲擦的鋥光瓦亮,每一片鐵瓦上都閃著厚重的金屬光澤。
“老朱,別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將軍讓咱們來迎接人呢,你跟個巡海夜叉似的,給人看了不痛快”,白淨漢子晃動刀鞘磕了磕一邊的老友,同為百戶的朱家龍。
“承惠,你就不是不知道我跟那胡可賓不對付,在這海邊吃了半日的海風了,別說人影,連個船槳都沒瞅見,倒是那邊的海鳥換了好幾茬了”,朱家龍指著遠處的幾座礁石,說道。“哎呀,別這麼一板一眼的了,休息會兒”,說著叫過來親衛將盔甲卸下,呼哧扔在了地上,一屁股坐下去。眯起眼睛看著太陽,二郎腿一翹一翹。
易承惠對著這個向來魯莽的漢子沒有辦法,搖了搖頭,身子動了動換了個姿勢依舊站著。“你總是這樣,大大咧咧的沒個分寸,脾氣又暴躁,不然你能得罪了那麼些人,你以為將軍不知道你跟胡可賓那點齷齪事,還不是想法子作踐你”,多年來,易承惠為這個兄弟可是吃盡了苦頭,像個管家婆似的,每當朱家龍惹了事他就要出麵安撫,弄的自己也多年來就到了個百戶的位置。不過他倒也看得開,說歸說,每次都堅定的站在莽漢那邊。
“呸,將軍又怎麼了,沒了種的軟-蛋,聽說建虜大兵來了,連建虜有幾個腦袋都沒有看清就投降,就知道虐待下屬,我不過說了他幾句”,朱家龍越說越氣憤,騰的站起身來,指著麾下的士兵,嚎叫著說道:“你看看弟兄們,哪個不是響當當的漢子,哪個不是肩膀比山還寬,刀槍哪個不鋒利,就這麼投降了建虜,老子就他-媽的不服”,朱家龍黑臉脹紅,扭曲的五官更加猙獰,一腳將身前的鵝卵石踢出去,咚的一聲砸進海裏,跳起幾串水花。
易承惠重重的歎了口氣,拍了拍老友的肩膀,說道:“此事怪我呀,早知道這樣處處受人排擠,不如當初就跟建虜拚了,戰死後朝廷還厚恤我們的家人,莫的現在自汙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