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當決戰訴不平(八)(1 / 2)

書房內唯有二人,非常安靜。除了魏忠賢偶爾喝茶放盞的聲音,就是顧秉謙連連翻動書頁的響聲。

顧秉謙看得極為認真,先是驚駭變色,繼而大汗淋漓,然後仰頭深思,不時拍案叫絕,最後坐不能安,起身一邊看書一邊踱步,竟將堂堂掌詹事府事的禮部尚書風範,以及平素對魏忠賢的謙卑姿態,忘了個幹幹淨淨。

魏忠賢卻是氣定神閑,理解之餘也不怪罪,不時望著團團亂轉的顧秉謙,發出會心一笑。

良久,顧秉謙停住了腳步,已是呼吸急促,汗流不止。回頭看到笑意吟吟的魏忠賢,便低頭上前,恭恭敬敬將書冊雙手奉還。

魏忠賢接過書冊,對顧秉謙笑道:“益庵,此書冊如何?”

顧秉謙深吸了口氣,拱手對魏忠賢低聲呼道:“魏公,請恕下官無禮,未知此書來自何處?”

魏忠賢笑道:“這可不能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顧秉謙鄭重答道:“魏公,朝爭自有其規,黨爭自有其限,輕不過彈劾外放,重不過罷職歸鄉。若非罪不可恕,若非世仇死敵,總要留一線餘地,即不為人忌憚,也好日後相見。下官看此書觀此人,哪裏是要爭權奪利,分明就是要殺其人,毀其名,涉其親,牽其族。且行事陰損毒辣,無所顧忌,一腳踏下便是家破人亡,此人絕非善類!魏公三思,此人萬萬不可留啊!”

魏忠賢苦笑道:“咱家又何嚐不知,隻是力不從心罷了。想當初咱家也動過他的腦筋,可此人當即決絕反擊,反讓咱家輸了一招。咱家此後一直心有不甘,始終耿耿於懷,意圖待機而發。可如今瞧了東林惹怒此人的後果,咱家反而心有餘悸,不敢輕易再算計他了。”

顧秉謙疑惑道:“我朝還有如此人物,卻不知又是何人?”

魏忠賢想起沈重笑裏藏刀,語帶威脅的嘴臉就不由一陣反感,頓時微怒道:“此時不必提他,你隻說此書可有大用?”

顧秉謙見魏忠賢不喜,便不敢再多問,立即堅定答道:“魏公若用此書,則東林休矣!”

魏忠賢皺眉道:“可此書皆是風聞,看上去罪孽斑斑,羅列甚為詳盡,卻並無真憑實據。若用來構陷二三人倒是好用,可是對付龐大的東林黨,咱家卻是下不了決心。唯恐以不實誣告為人所趁,屆時捅了馬蜂窩,以致朝野犬吠,則將來不好收場。”

顧秉謙笑道:“魏公素來睿智,何此時反而執著?魏公掌司禮監,又兼東廠事,代天拷問百官功過,為民體查冤屈不平,豈非名正言順乎?隻需按製查詢,公正嚴明,不構不陷,不定其罪,許其自辯,唯公是論。無過者讚譽嘉獎,有罪者交付有司,如此公忠體國,又何須畏懼人言?”

魏忠賢笑道:“唯公是論,許其自辯,聽起來好聽,可又如何動得了東林?”

顧秉謙歎道:“魏公,此所以下官言必除此人也!觀此書,東林皆罪人,觀此人,天下皆罪人,人之罪不在自身,皆在此人一念之間。”

魏忠賢肅容問道:“益庵詳細為我說來。”

顧秉謙苦笑道:“為官者,或育人舉才,或主政撫民,或處理專務,或領軍掌兵,****舉措,月月施政,豈能明察秋毫而無一過。縱有大才,其治下官吏,又豈能無過。旦有一過,則必牽連其官,輕者失察,重者營私,則天下無好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