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便起風雨去無情(七)(1 / 2)

今天是一個大日子,因為大明威海伯,領山東海防欽差大臣,定邊軍大帥,百戰名將沈重,將赴三司受審。

東林操縱輿論中傷在先,以春秋筆法構陷於後,欲以遼西事誅除沈重。而沈重絕地反擊,依仗天子皇權和炒作真實,煽動萬千民意將朝廷重臣一舉推下神壇,將他們的昏庸無能和無恥用心,曝光於天下人心。東林贏了開頭,輸了過程,又忽然逆轉贏了結果,因為一舉翻盤、即將大獲全勝的沈重,居然要親赴三司,低頭認罪。

若局勢按照東林的設想進行,他們自然巴不得看到這樣的結果,可是當沈重揚起隔絕海路、固寵天子、公示內幕三把利刃之後,沈重再赴三司受審,就不再是認罪伏法,而是第四把捅向他們心髒的必殺一擊。

沈重願赴三司受審,朱由校本是同謀,自然早就知道內情。至於朝中百官,早在永定門掀開神秘麵紗的第一天,就當麵得到了沈重的親口承諾。隨著遼東主題公園的開放,這個消息被不斷傳播放大,終於成為人盡皆知的事件,甚至時間、路線也無比清楚明白。隨著日期一天天臨近,內閣以下,六部重臣,東林官員,個個頭疼無比。而這其中,最最頭疼不已的正是奉旨會審的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若秘密還是秘密,自然可以掩蓋調整,可當秘密不是秘密,又當如何?王紀、鄒元標、周應秋陸續上疏請求病休,朱由校朱筆四字,“國事為重”!哭笑不得的三人再次紛紛上疏請辭,朱由校當即批複,又是四字,“審完再說”!

兩次批複八個字,一次四字,傻子都看出天子這是故意的。於是堂堂帝師孫承宗,就成為最後一根滅火的稻草,被同黨軟硬兼施苦勸出頭,無奈入宮向朱由校諫言,請求擴大會審範圍,變三司會審為六部合議,試圖逼朱由校在沈重和百官之間做出選擇。可是朱由校一番光麵堂皇的話,就將孫承宗堵了回去。

“三司不公,自當六部合議,此時變更,可是三司有過乎?”

三司若是有過,其後官員孰能無過,於是公正嚴明的三司,還是沒能甩開沈重這塊兒臭****。這一天早上,王紀、鄒元標、周應秋吃完了早飯,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情操,赴衙門等著光芒萬丈的沈重到此一遊。

一個在刑部,一個在都察院,一個在大理寺,皆是如坐針氈,如臨深淵,還得打腫臉充胖子,道貌岸然官威十足。就在三人戰戰兢兢、生不如死的時候,興許覺得讓三人頂缸太不厚道,內閣一張紙條便悄悄傳到了三人手裏。三人看罷,如同溺水遇到浮木,立即信心百倍、精神抖擻地等著可恨的沈東海。

那紙條上隻有一句,“隻問其罪,不定其罪,不羈不絆,且待日久”。清楚,明白,四個短句一個意思,拖延!問罪是程序,定罪是結果,如今隻要程序,不要結果,日久月深,自然可化於無形。

今日的京師,人去屋空,今日的北京,喧囂沸騰。外城東西,內城南北,如同廢棄的都市,幹淨得人稀罕至。而自永定門外,從永定門入外城,經正陽門大街向騾馬市街,由宣武門大街變向北上,過宣武門入京師內城,沿西長安街至刑部大堂,卻是商鋪全開,屋宅不關。

數十萬百姓齊聚,或是夾道相迎,或是登高眺望,一路上人山人海,山呼海嘯,齊聲謾罵,群起不平,萬千呼聲從永定門外暴起,然後陸續轟鳴應和,又在宣武門炸成驚雷,聲浪激蕩勢如滔天,如同浩蕩江河淹沒了北京外城。

而一過宣武門,內城中仿佛盛大的節日一般,公侯權貴之家,數萬士子佳人,車馬簇簇,帷幕重重,樓閣滿員,熙熙無邊,擁擠在長安街左右。黑壓壓的圍觀人潮,分散出無數支流,將三司衙門包裹得嚴嚴實實。詩詞對聯的呼應,推波助瀾的起哄,鶯聲燕語的聲援,摘章引句的宣泄,又在內城發動了一股股波瀾。

一隊無甲的勇士走出軍營,合力豎起的長杆上,赤紅的字跡力透白幡,正是沈重在遼東堪輿門庭上手書的對聯。

處中樞居要職讀三兩本兵書便學趙括。

失故地致國恥棄一百萬同胞可是秦檜。

其後又是一隊無甲勇士,他們高舉的對聯乃是:

斯地斯民遺韃虜,何人可笑?

百戰百勝威蠻夷,那個不服?

而第三隊無甲勇士的對聯乃是:

始於撫順,終於山海,遼東不再,盡失遼東!

庸臣誤國,草民撐天,定邊之後,誰可定邊?

而第四隊一現身,其手持的橫幅立即引起一片哄笑。正是:

昭昭日月,有功無罪!袞袞蛇鼠,彼其娘之!

而對聯橫幅之後,沈東海終於露出了真容。一輛囚車之內,沈重身著白色囚服,散開的長發披肩,一張秀色可餐的俊臉上,英姿勃勃,不怒而威。

囚車之後,定邊軍不持兵器,身著鐵甲,百人一隊,陣列而出。步伐有力,整齊劃一,山呼天子,海嘯報國。殺氣淩然,豪氣蓋天,轟然踏步,撼地搖天。

百戰名將,功在社稷,奸臣陷害,囚衣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