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半晌無言,好一會兒南居益才說道:“吾亦為國家百姓,非是為一己之私。”
沈重傲然喝道:“好一個為國家!支持商賈不納稅,致國家有事而無銀,堅持文貴武賤,致邊關有事而無軍,暗助海貿卻限製水師,如今西洋諸國雄霸南洋,阻斷南海,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了,卻沒有一支可以縱橫四海的水軍。”
吳維賢見沈重咆哮,連忙勸道:“東海,不許無禮,好好與南大人說話。”
沈重應了一聲是,便冷笑道:“再說為民!北方不修水利而無力抗旱,南方毀農種桑而無力反哺,兼並土地致使百姓無根,商賈盤剝致使工匠難存,等黎庶難活揭竿造反,又如狼似虎平亂殺人。南大人,我可是剛剛平了齊魯之亂不久,親眼看到了山東百姓的淒苦。”
南居益反擊道:“沈東海,齊魯之亂怎麼回事,似乎有你和定邊軍的手腳吧?”
沈重冷笑道:“有,倒要請教南大人,若是百姓生活富足,白蓮教何能煽動,定邊軍如何挑撥?我在山東一邊收民,一邊殺人,殺的都是些豬狗不如的畜生,全都是堂堂士紳大戶,官宦豪門。逼山東百姓走投無路的,可是既有孟家,也有孔家。”
南居益冷笑道:“那是萬曆天子糊塗,還有齊黨的假仁假義,跟東林和老夫沒有關係,東海問不著老夫!”
沈重哈哈笑道:“福建呢,大人赴任有年,不知有幾個太監害民,有幾個勳貴欺民,有幾個齊黨盤剝,為何天天都有百姓,寧可不做中原人,卻要偷渡海外當鬼?這些被逼去國離家的百姓,成了沒有根的浮萍,又讓紅毛番和蠻夷屠戮了三萬,變成了枉死異國的遊魂。南大人能為了澎湖和南海商人憤怒,可曾為呂宋的遺民流過一滴眼淚。對了,南大人博學多才,又巡撫福建,可還記得您的前任徐大人,是如何回應紅毛番的?”
見南居益不答,沈重譏笑道:“你不說,我便替你說。中國四民,商賈最賤,豈以賤民,興動兵革,棄之無所可惜。好一句棄之無所可惜,當真是披著人皮不說人話的畜生!既然你們不為,朝廷不為,那東海為之,定邊為之!一百二十艘水師南下,一戰破馬尼拉,救我七萬哀嚎同胞於水火,屠戮十萬蠻夷示以王道。當萬千同胞雀躍歡呼之時,大明何在,王師何在,朝廷何在,東林何在,你南大人又何在?”
沈重仰天笑道:“視百姓為草芥,畏蠻夷如猛虎,對付起東海和定邊,還有億萬黎庶同胞,卻是智計百出,層出不窮,這便是你南大人的大義嗎?”
沈重說完,隔壁又是良久沒有動靜,終於一聲歎息之後,響起了離去的腳步聲。
吳夫人等人長籲了一口氣,卻又聽到沈重喝道:“南大人,我敬你非是腐儒,敢不許蠻夷欺吾華夏,便應了你。定邊水師劫掠南洋,開始封堵巴達維亞至西洋的航線,紅毛番的艦隊已經南下在即,我可沒有白收您的一百萬兩銀子。台灣亦可作為大人攻擊澎湖的據點,可是錢糧自備,不許踏足內陸,隻能從基隆港出兵澎湖。”
南居益問道:“澎湖在台灣中西部,何以限製在你的基隆,直接從台灣近海和內陸而下,豈不更加方便?”
沈重笑道:“防季風防蠻夷防朝廷,我可不願你的士卒毀了我的台灣。再說,若是澎湖的荷蘭人發現,台灣成為朝廷攻擊他們的跳板,如何還肯放棄澎湖,移師台灣?”
南居益點點頭,然後問道:“東海可會參戰?”
沈重笑道:“澎湖堪輿已經送往大人的軍營,你一看便知隻可消耗不可硬攻。隻要大人消耗日久,必可引誘荷蘭人退往台灣南部,我定邊軍自然出手滅了紅毛番。隻是明告訴大人,即便南海再無蠻夷,可是海路也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