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完這句,倆個人都有意識的沒再繼續扯了下去,我笑了笑,說:
“嗬嗬,我開玩笑的。你不要介意。和你聊天很開心。我叫羊南。”
“楊瀾?”
“當然不是。山羊之羊,南方之南。”
她“哦”的一聲,沒再說話。
我說:“尊貴的女士,出於禮節,你不覺得應該告訴我你的芳名嗎?”
“哪一國的禮節?”她黛眉一挑,輕輕笑道。
“中華人民共和國五千年來悠久的禮節:禮尚往來。”
“不過這下你要失望了。”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抿嘴笑道,“我的國籍並不是中國。所以,古老的中國禮儀,我可以不用遵守。”
我正想扯上國際通用的禮儀時,忽然一陣“Moonriver,widerthanamile。”的鈴聲傳來,我們不約而同的說了句“不好意思”然後各自詫異地相互一笑,我揚了揚手機,是簡怡的電話,剛一接通,就聽見那邊汽車鳴笛的聲音。
“羊南,你在哪兒?鑰匙拿到了嗎?”簡怡急促的聲音傳來。
“你在開車?”
“是啊。我在去你那的路上,橋上堵死了。你還沒回答,你在哪裏啊?”
“我在酒吧。你不用過來了。我還有事,晚點給你電話。”我想到她還在一旁,不好多說,便掛了電話。
我衝她笑了笑,正準備繼續開口。電話又響了起來。還是簡怡。
“你個瓜娃子,日你個仙人板板!敢掛老娘的電話,不想活了?”簡怡是成都人,一急起來就愛蹦出幾句四川方言。
“簡大小姐,我真的有事,我等一下回你電話……那我掛了?”我生怕她又打來,詢問著說。
那女子見我打完電話,站起身來,望著我說,始終帶著微微的輕笑:“很開心今天跟你聊了這麼久。我要走了。”朝我伸出手來。
我稍愣了一下,做了個“吻手禮”的姿勢,笑道:“是不是應該這樣?”
她不回反笑道:“你覺得呢?”
我心想不知她是哪國人,反正是外國人,通常這樣應該不是握手。於是我輕輕托起她柔若無骨的小手,略微有些冰冷,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她似乎是臉紅了一下,拿起那本《漫長的告別》,含著深意地說:“酒精就像愛情,第一個吻神奇,第二個吻親密,第三個吻就像是例行公事。希望你不要把飲酒當作例行公事。”
“我不會去脫姑娘的衣服。”上下兩句合起來是《漫長的告別》裏麵特裏·倫諾克斯說的一段話。
她明顯驚愕了一下,笑了笑:“我該怎麼稱呼你,瘋子先生,還是羊南先生?”看來剛才那番瘋子的言論已經給她很深的印象。
“都可以。你也可以叫我,南瘋。”
她笑了笑,頓了頓,沒有立刻就走,似乎等我繼續說下去,我卻沒有作聲。
“你不覺得我們可以留下聯係方式嗎?我可是個很好的聽眾。”她笑著說。
我愣了愣,正想開口,她又說:
“南瘋先生,這可不是紳士的作風哦。作為紳士,應該主動向女士開口詢問,而不是等她來提醒。所以作為女孩子的矜持,我決定:不告訴你。”說完咯咯一笑,朝我揚了揚手,冉冉走了。
我訕訕一笑,重新坐了下來,打電話給簡怡,經過我反複勸解,再三肯定我沒事,最終打消了她過來的念頭。
我喝完酒,結了賬,快步走了出去,回頭望了望身後“子不語”的招牌,感到像是做了個夢,有點悵然若失。
那名女子,暫且稱她為蘇菲吧。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春風吹過麥田,柔和而細膩。跟她在一起聊天,我的身心格外地輕鬆,放下負擔,卸下包袱般的輕鬆。甚至都忘記了我剛失戀。
我以為跟蘇菲不會再有交集。畢竟,世界之大,茫茫人海,我們隻是在長沙的某個酒吧聊了一下天,這隻是我們生活中一個小小的插曲。沒有電話,也不知姓名(當然,知道作用也不大)的素不相識的兩個人,能再度相逢,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此後的幾天,我腦袋裏總是莫名地浮現著《卡薩布蘭卡》裏的一段經典台詞: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城鎮,城鎮中有那麼多的酒館,而她卻偏偏走進了我的酒館。
我並沒有再去“子不語”--一是我並不寬裕,甚至可說窮困潦倒,身上餘錢不多,那種小資的生活我消費不起;二是我心裏總有莫名的感覺:我覺得她也不會再度出現在那個酒吧裏。事實上,這一點,我跟她很有默契。她的確也沒再去過。後來我曾問她,有沒有去“子不語”找過我,她說沒有。就跟那個“酒精愛情論”一樣,“子不語”是我們的“神奇之地”,我和她都沒有試圖在那裏變得更“親密”。
不過,我還是很快又見到了她。
那是我跟許靜分手的第七天。這七天裏,我基本上做著同樣的事情:看書-吃飯-看書-睡覺-看書。除了簡怡來過兩趟死拽著我出去吃了兩頓飯之外,基本上都是宅在家裏。以泡麵為食。簡怡說我是一副混吃等死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