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鴨子，我已經養了十年，一直舍不得吃，不知不覺地，就把它養到這麼大了。村裏的鴨子都聽它的，它帶它們下水，然後帶它們回來……”見我一直看著那隻鴨子，老人就和我攀談起來。
聊天的時候，鴨子始終看著我，一雙眼睛如老僧入定般，靜默地看著我。
那雙眼睛，簡直要把我吸進去。
我從來沒有見過養上了十年的鴨子，因為鴨子大多是拿來吃的，一年半年就差不多了，十年八年它……它確定沒有成精嗎？
我後脊背都在發涼，隻能尷尬地衝著老人笑了笑，然後往乾元的方向縮了縮。
又覺得不對……
老鴨子成精不成精我不知道，但是乾元一定是厲鬼，那我靠近他不合適，又隻能把身子重新挪到老人那邊……
他們一左一右，我在中間，是各種為難……
乾元去了一趟隔壁的車廂，他在回來的時候已經顯身，全車人都看得到他了。我特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真不想出來他這是唱哪出的，把他捉了過去了，壓低聲音問他。“你瘋了是不是？就不能安分些嗎？你沒有買票，就不怕列車員問你補票嗎？”
他挑起我的下顎，笑容深邃地問我。“補票嘛，這本就沒有什麼關係，還是說你舍不得那兩個錢呢？”
我當然舍不得。
但不想被乾元看不起，當即回了一句。“我不是舍不得錢，我就問你打算怎麼補票，我尊貴的地府三殿下，你有身份證嗎？你連那東西都沒有，你告訴我，怎麼補票？”
我特別得意，因為總算可以嘲諷乾元一句了。他卻奇怪地瞅了我眼，一臉天真地問我。“小秋，身份證是什麼？”
額……
我隻覺得頭上一隻烏鴉飛過，那叫一個尷尬……
隻能把這頁翻了過去，卻見乾元已經朝著老人的方向走了過去，“你放心吧，列車員一般不會查票。就算他過來，我也有辦法讓他看不到我。”
他的話已經非常明顯了，那就不是給我解釋，純粹隻是提醒我，我管好自己就好了，他不用我操心。
我又在乾元那裏碰了一鼻子的灰，隻能灰溜溜地跟著他回去，也坐在了座位上。
老人手裏抱著一個公文包大小的皮包，鼓鼓的，拽得緊緊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裏麵藏了東西，而且應該還是對他非常重要的東西。乾元回來之後，也不遮掩，幹脆直接地問他，“老人家，你懷裏抱著的東西，是不是對你老重要老重要了？”
“是的。”老人非常坦白，“這裏麵裝著的，是我這輩子最寶貝的東西。我帶著它上火車，就是為了交到我兒子的手中。我兒子在上海有車有房，可本事了，他還經常說要接我去養老呢。”
老人渾身上下都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鄉下人，我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說，還真不想到他有個能在上海買房的兒子。
因為，那地方寸土寸金，我到現在也隻能租房子，而且估計這小半輩子，都買不起……
嗯，我被現實，狠狠地捅了一刀。
老人搖頭，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他有心，他孝順，但是我年紀大了，不想四處奔波了。就想呆在小地方，周圍都是大半輩子的鄰居街坊，誰家有個事情都有人幫忙，辦酒席什麼的都能去湊湊熱鬧……”
老人一邊說一邊感慨，對此甚是憧憬。
我想了想，也覺得那副畫麵好美好美。言談中得知老人的孩子大概五年前去了上海闖蕩，最開始也是處處碰壁，不過三年前突然轉運，工資一年翻了好幾倍，賺到了大錢。
老人聊到兒子的時候，整個眼睛都在發光，說到興奮處還會手舞足蹈。我並不奇怪，大概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如此，在說到自己孩子的時候，會不自覺地高興興奮，會向路人炫耀孩子的出息。
隻是我沒有見過我的父母，我從小就是被奶奶帶大的。奶奶說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走了，埋在了地下……
但是埋在什麼地方，奶奶大抵是怕我傷心，從未對我提及。
老人緊了緊懷裏的公文包，問乾元。“小夥子，你最寶貝的是什麼？”他聊高興了，問了個乾元或許會心有忌諱的問題……
乾元將身子慢慢轉了過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該……該不會是我吧……
我用手指向自己，被他的眼神嚇得不輕……
講真，如果我有心髒病，不知道被乾元嚇死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