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杭州的第一朵荷花開了。
這是杭州電視台都市報道的頭條新聞。主持人建議市民到西泠橋邊,把荷花一天天長大的過程拍下來。
也是這一天,杭州的《都市快報》有篇醒目的報道,叫做:《第一朵荷花開了》。
杭州的市花是桂花,並不是荷花。第一朵荷花引來的歡欣熱鬧,叫我想起21世紀來臨前的千禧寶寶。
不知道還有哪個城市會把荷花寶寶放到新聞頭條?
杭州會。這種對美的希冀和對美的體會!
杭州還會什麼?
會喝茶。沿著西湖走一圈,密密樹陰一層層,處處皆有喝茶人。或許西湖,本是個茶水壺?
一座飄著茶香的城市,天天在傳遞著一份生活的感動。圍著西湖轉的,還有音樂,觀光車上永遠播放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
一座被愛情滋潤的城市,鮮活美麗,淡妝濃抹總相宜。湖邊綠叢中的蝴蝶多為純白,而且常常雙飛,那一定是梁祝相伴常回故裏。
湖邊的草坪上,似有若無地飄著江南絲竹。便有遊人歎日:太美了,應該到杭州來結婚!更有遊人歎日:應該在西湖各個景點都結一次婚!
也有的外地人,一時想不開,趕到西湖邊轉一圈,然後縱身一跳投入湖裏尋短見。撈上來後問他為什麼大老遠的專程到杭州來投湖。他說死也要死得美—點,幸福一點。
今年3月沃爾瑪亞太區總裁來杭州,說他注意到杭州市民臉上都掛著微笑,杭州人很幸福的。
今日杭人的好心情,增加了沃爾瑪來杭城建超市的信心。今年初有調查,在全國的城市裏,杭州人的幸福指數最髙。而我,十幾年來,每到杭州的第一感,不是幸福,而是不公平,太不公平!那麼多的遊客從全國各地從世界各地,飛機火車汽車地奔波,為了一睹西湖的芳容。可是杭州人呢?生下來就在西湖邊,家住杭州天天旅遊,這世界還有沒有公平了?
杭州比湖更動人的,是樹。我常常覺得杭州的汽車不是從馬路上開來的,是從樹叢裏馳出的。汽車也不是開進城市,而是馳入林子。
杭州的梧桐在空中搭成密密的樹廊,高高的古樹把人們帶進未開昆的蠻荒。真覺得杭州的天空都讓樹住了。杭州市區有古樹名木1923株。有1420年的銀杏,有1200年的樟樹,麵對這些300歲、500歲、1000歲的前輩,不能不心生感佩!
西湖水域麵積擴大了0.9平方公裏,西湖景區遊覽麵積增加了5平方公裏,恢複到300年前西湖的規模。站在新修的楊公堤,偶一抬頭,常常覺得對麵就是遠古。現代和古代,隻一堤之隔。
杭州最不缺少的,是公園。因為西湖邊上隨便取一個景,隨便切一塊下來皆是公園。杭州人愛打傘,防曬或防雨。杭州的傘,大都粉白、粉紅、粉綠、粉藍,開在綠陰叢中,像一片片移動的花朵。有一次我在綠世界裏看到一種特大的綠葉,趕緊趨步上前,竟是康師傅飲料的綠色廣告傘!總是看綠看花了中目艮,把綠色的都看成了葉。
杭州還有一個最不缺少的,是文化。
如果想把寫西湖的詩文數一數,那麼不如去數西湖邊那花、那草、那樹。很有些憂傷的宋詞:半堤花雨,對芳辰消遣,無奈情緒。湖水湖煙,峰南峰北,總是堪傷處。新增楊柳,小腰猶自歌舞。即使是傷湖之詞,那楊柳新塘,那小腰堪傷,那花雨芳辰,也令人神往!
西湖裏一葉葉扁舟,講著悠遠的、不盡的故事。西湖的水,幫本來就是千年詩詞。西湖邊的背街小巷裏,關著太多的記憶,關於民國、明清、南宋,和各朝各代的文化因子。杭城無處無典故,無處不景觀。杭州的曆史文化隻有杭州的自然風景配得上,杭州的自然風景也隻有杭州的曆史文化配得上。杭州從《濟公傳》到《白蛇傳》,更有伍子胥、西施、錢鏐、嶽飛、於謙、文天祥、張煌言、李叔同和一代懦宗馬一浮等等名人誌士。
道光年間禮部主事,杭州人龔自珍,是150年前與馬克思同時期的思想家。他杭州老家的東麵有伍公祠(伍子胥),北麵有胡公祠(胡宗憲),棲霞嶺下有嶽王廟,三台山麓有於謙祠,吳山頂有為按察禦史周新建的城隍閣。真是清官大薈萃,又是冤案博覽會。有人說龔自珍隻能出生在西湖文化濃烈的杭州,這與蔡元培、魯迅一定是浙江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