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的手機一陣痙攣,刺耳的鈴聲鎮痛著我的耳膜,阿龍漫不經心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緊皺著眉頭盯著手機寬大的顯示屏,他迷茫的雙眼忽然放射出一陣陣驚喜地神色,右手迫不及待地在觸摸屏上滑動了接聽鍵,聽筒裏十分清晰地傳來司機納納迪克牛仔般沙啞地嗓音,他用十分蹩腳的中文跟他的老板阿龍說,他打聽到了一處礦區,當地人正在那裏用土法開采,是一個現場觀摩的好機會。
掛了電話後,阿龍興奮得手舞足蹈,有說有笑,我戲謔道:“老板,我們這是準備要去撿金子了麼?看你得意忘形地傻樣。”阿龍狠狠地錘了我一拳嬉笑道:“去你的,你小子就別在這裏磨磨蹭蹭了,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咱們撿金子去!”阿龍支付了飲料錢,我們打道回賓館,帶上幾包在國內買好的真龍牌香煙,又在當地食品雜貨店買了兩瓶土茅台,往背包裏塞了幾大包奶油巧克力餅幹。
我們坐進了司機納納那輛車窗上有窟窿的小轎車,一路顛簸著開往阿龍神往已久的夢想之地。一路上我們被顛得腸子生疼,肚皮發麻,阿龍直痛得哇哇大叫:“他奶奶的,要是在國內我非把這破玩意大卸八塊當廢鐵賣了不可。小韋,等我們發財了也買輛進口的越野車開開。”我們抱怨的情緒絲毫也沒感染到車上的這位黑人兄弟,他開著車內震耳欲聾的低音炮,踩著周傑倫《雙節棍》歌曲的節拍手舞足蹈,跟著周傑倫含糊不清的唱詞不停地哼哈著,“我們用雙節棍,嗯嗯哈伊,我們用雙節棍,嗯嗯哈伊……”時不時扭頭看著車後座捂著肚子的阿龍心安理得地傻笑著。
我們到達目的地時已是傍晚時分。車窗外到處都是看不到一磚一瓦的破舊土房。房頂壓著長長的厚厚的枯草,不禁讓我想起家鄉的茅草房。一絲不掛的孩子們站在自家的門前,睜著像電燈泡一樣閃亮的大眼睛往我們這邊不住地張望。勇敢一點的孩子會衝過來,好奇地打量著我們這兩個臉色和他們不一樣的外來人。大人們倒是十分豪爽大方,前呼後擁興高采烈地擁著我們走向酋長奧蘇拉家。
酋長是當地部落的首領,相當於我們國內的一個村長。按照當地的風俗,外鄉人來訪首先得提酒到酋長家裏給他和他的夫人敬酒以示尊重。歡迎儀式在酋長家的庭院裏舉行。十幾個村幹部圍坐在庭院的正中央,崇敬的目光全都投向至高無上的酋長和他的夫人身上。我和阿龍端坐在他們中間,仿佛兩團掉落在黑土地上的雪球,顯得十分耀眼。
阿龍擰開了土茅台的酒瓶蓋子,斟滿兩杯烈酒,放在我雙手平端的小托盤裏,神情自若地走到酋長跟前,雙手畢恭畢敬地端起一杯呈到酋長麵前,酋長麵帶微笑,拿起酒杯仰脖一飲而盡。阿龍緊接著端起第二杯呈到酋長夫人麵前,酋長夫人笑眯眯地拿著酒杯子盯著阿龍那灰白的臉蛋仿佛在打量著未來的女婿。敬酒完畢,我和阿龍回到座位上,阿龍心不在焉,不斷地低頭看著瑞士名表。他要在天黑之前趕到村外的礦區,他要在礦工們收工之前看到他們的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