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當作白人還是頭一次。剛開始的時候我非常不習慣。克魯說,白人在加納人的心目中等於是有錢人。這讓我想起那些滿大街與老外牽手的中國女人,誤把洋人都當成了富人。我和老板阿龍走在阿克拉的街道上,經常聽到有人“master!master!”地叫,阿龍問我那是什麼意思,我說叫你主人呢,就像百年前國人常說的“大人請安”的意思。沒想到在國內無論多努力都很難當家做主,無論年紀多大都很少有人把你當“大人”,而到了加納,不費吹灰之力就榮升大人了,不禁飄飄欲仙,神魂顛倒。
後來的經曆證明,原來在加納當大人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將之歸納為過三關。首先是警察關。有一次行在路上,車子被警察攔住了,阿龍和我一動不動地坐在車裏。克魯警告說,千萬別把頭伸出窗外看熱鬧,隻要不讓警察看到車上有白人就沒事。阿龍和我像兩個心虛的偷渡客,大氣都不敢出。沒想到警察不吃克魯那一套,我看到一名穿製服戴大蓋帽的男人往車子的方向走過來。到了車子旁邊,我看見了他腰間別的手槍手裏持的警棍。
然後,我又看見一張黑不溜秋的臉和車窗親密接觸,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最後,我看見兩隻圓滾圓滾的手臂,大搖大擺地遊離而去。克魯回來時,衝著車裏的我喊到:“Andy,你出來。給他七萬塞地吧。”七萬塞地等於七十塊人民幣,不算貴。我望了阿龍一眼,阿龍說:“給他吧,這個黑鬼!”
我走下車子,戰戰兢兢來到“黑鬼”麵前,從厚厚一打塞地中取出7張遞給他,沒想到警察不收,他盯著我手裏厚厚的塞地,賊眼一轉,說:“我改變主意了!十萬!”我急於要擺脫困境,沒有回頭請示老板,自作主張地又遞了三張給這個無賴。事後克魯說:“我開著這輛無牌照的車到處轉,從來沒有被罰過,今天的麻煩都是你們的膚色惹的禍。”
第二關是飯桌關。有一次,阿龍請經營金礦買賣的公司老板吃飯,老板帶了五六個隨從。那餐飯實在是難吃,不是酒店的飯菜不好,而是那老板牛高馬大,滿臉橫肉,一身的狐臭味,一見麵就一把抱住阿龍和我,一邊一人把我們提到空中,還轉了兩圈。這個見麵禮實在是太重,讓人受不了。
阿龍是個見過世麵的人,還沉得住氣。待到客人坐定,把菜單遞給大家,請各自點了各自的最愛,就看著他們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阿龍吃得很少,一麵抽著煙一麵給各位上湯,服務真是周到。看得出客人吃得滿意,阿龍也難得這麼開心,開始和他們談起買賣黃金的事情來。談到尾聲,阿龍手一揮,嘴一張:“買單!”酒店的老板應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