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別門縫裏看人把人看扁嘍,雖說如今鄭鬆泉落魄,細細追究起來他可是正宗漢軍鑲黃旗人,祖上相當不白給,爺爺曾經做過實缺提督,結結實實的將軍,也曾高立廟堂之上!他爹鄭二瘋子曾經在通州碼頭當差,糧船一到漕幫的各種常例錢滾滾而來,南方的茶葉、黃酒、橘子、火腿、綢緞,林林總總的土產成筐論蔞往家搬,閑時則成群結隊從庫裏做假帳黑糧食,當年家裏的日子好不紅火!下人奴仆成群結隊,眼皮子淺的人看著直咬後槽牙。
那時候鄭鬆泉才十幾歲,三代單傳的獨苗,爺爺奶奶寵著阿瑪額娘慣著丫環婆子護著,不知寒不知饑不知愁,著實得意!成天跟一幫八旗孩子逗蛐蛐、尋摸玩意兒、學吹拉彈唱,過著公子王孫一般的逍遙日子。可惜他爺爺奶奶死得早,他爹鄭二瘋子三十來歲紈絝性情,哪懂得經營家道!整日價鬥雞走狗,吃喝嫖賭,眠花睡柳!直隸地麵幾百畝良田、幾十間店麵、家裏的存錢,完全交給親戚奴才打理。
俗語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日頭不可能總照一家大門口!所謂人有窮富瓦有陰陽!沒了老爺子管束,敗家子鄭二瘋子還不可勁兒造?沒用幾年工夫,連他自個兒糟踐加上親戚私吞奴才暗中下手,家產嘩啦啦去了不少!又趕上康熙晚年追比虧空,剩下的大半也被抄走啦。連驚帶嚇的鄭二瘋子夫婦相繼離世。扔給人事不懂的鄭鬆泉三間四壁皆空的破房!窮得毛幹爪淨,耗子都餓跑了!
家道一敗,人情冷暖就逼上來啦,窮在鬧市無近鄰,富在深山有遠親。鄭鬆泉本來就是個下作坯子,家裏有錢有勢的時候還不肯好好打理生計,如今沒有進項那還了得?索性祖宗臉麵也不要啦,破罐子破摔倚仗過去炫富時學的兩手鑒賞古董本領,弄來三五個沒出息的混蛋和一些亂七八糟的假貨,每天在前門大街蒙騙!做無本生利、無事生非的買賣,過有一天沒一天、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
今兒大早鄭鬆泉就在胡同口附近出溜,連續好幾天沒吃著飽飯,餓得眼睛冒火星,象狸貓尋耗子一般打量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等待可以下手的機會。老天不負有心人,他很快就發現八王爺三人太紮眼!
為啥哪?那哥仨不一般啊。甭管雍正喜不喜歡,八爺九爺十爺都是愛新覺羅嫡脈、正根正派的龍子龍孫,在娘胎裏就傲氣十足,哪怕長核桃那麼大,舉手投足的氣概派頭也絕非等閑人可比!隻見滾滾人流中哥仨昂首挺胸乍愣著膀子,搖頭晃腦邁方步專走路中間!對於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馬匹駱駝視而不見,不避不躲!如此這般倒也罷了,八爺他們難得出來一趟,如同神仙下凡,無論什麼民間景象都覺得稀奇!
街頭人司空見慣的玩意也看得興致勃勃:摔跤的,抖空竹的,鬥蛐蛐的,哥仨指手畫腳看個滿眼;炸麻花的,烤羊肉串的,炒栗子的,哥仨抽鼻子吧嗒嘴兒差點流哈喇子;捏麵人的,雕紙花的,鋦缸鋦盆的,哥仨伸脖子探腦袋瞧個稀奇!
混在人堆裏的鄭鬆泉緊緊盯著九爺手裏的羊脂玉,象餓狼看見肉一般兩眼放光,胼兩指伸嘴裏一聲呼哨,幾個隱藏在人群中尋找下手目標的同夥聞聽,立刻鬼頭鬼腦聚攏到胡同旮旯,明白馬上可以開工,今晚有吃的啦!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興高采烈哈喇子直淌。
“頭兒,有念想啦(目標)?”
精氣神十足的鄭鬆泉一抖手裏折扇,嘿嘿笑著衝著八爺他們一努嘴!夥伴們象一群賊頭賊腦的黃鼠狼,扒著磚牆閃眼打量八爺九爺十爺不管不顧毫不警惕的氣派,還有那身奢華行頭,內中有人立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