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這樣的驚懼,無論皇上如何寵幸,十三爺半點不敢大意。雍正見他如此惶恐,把自己玩笑話當真,頓時心裏不落忍,親自下炕攙扶,誠懇地道:
“老十三,你的精白之心朕何嚐不曉。快起來,我們兄弟之間,等閑不必行此大禮。這樣吧,朕體諒你一片苦心,此事就由你全權經營。朕向來欣賞你府中兩個人,一個是老侍衛馬誌民,一個是文士嶽樂。此次就算朕跟你借他們一用。馬誌民統領粘杆處侍衛做江南之行。嶽樂則陪著那個小混混,隨便查查江南的形勢,直接向你彙報。如果能鬧出點動靜,朕也絕對虧不了他。記住,曉諭馬誌民,派去的都是血滴子老人兒,用得越多越好,回來的越少越好。朕近日看他們行事乖張,甚不合意,也該換批人啦。”
“智足以拒諫,文足以飾非。”太史公司馬遷的名言簡直是給雍正量身打造的。雖然說的輕描淡寫,熟知內情的十三爺卻毛骨悚然,如此明白宣布想叫當年的打手銷聲匿跡!難道就不怕世人的口水?不怕史筆如鐵?還有躲在暗處的八爺豈能不窺探?事關重大怎麼如此兒戲?十三爺心裏明白嘴裏發苦,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沉聲道:
“皇上,臣弟以為還應從長計議。”
早已謀劃停當的雍正,壓根不把血滴子放心上,不耐煩道: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沒事。”
隻能到此為止,十三爺默默感歎。皇上的栽贓陷害之計,殺人滅口之策,由自己的心腹人負責就可以控製,不至於讓老八他們背上謀逆大罪,不至於無限擴大傷害無辜。說明雍正多少接受了勸諫。依舊堅持讓小混混去栽贓,體現了他一貫的固執。
江南時常有巨匪反清複明,一旦小混混拿著羊脂玉卷入其中,八爺就是把自己吊在黃河水裏衝刷也洗不清,到時候還不任由宰割。從昨晚起雍正就頗為得意自己的神來之筆,此刻感覺手已經捏住了八爺的喉嚨,隻要輕輕用力就萬事大吉。心花怒放的他忍不住柔情似水,親自扶十三爺坐下,又含笑道:
“老十三,念你宅心仁厚一片手足情,朕同為愛新覺羅子孫也不為己甚。今兒給你交個底兒,隻要老八懂得收斂,謹守為臣之道,朕絕不難為他!說實話,一個老八,一個你,經營凡百事情都比朕強,但他是否肯屈居臣下?誰也不能保證,等著看罷。此事就托付你啦,讓你的人下午去通州碼頭等著,粘杆處的人正采取各種手段,象打圍轟野獸一般,千方百計把那個市井無賴往南方趕,將來會有一番好戲看。此事你時常留意,朕太忙,有精神不到處你提醒著朕,廷玉他們就不必知道啦。”
如此吩咐證明他還有點羞恥之心,十三爺很不情願地點頭稱是,其實未必真明白。俗話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雍正心裏清楚,自聖祖晚年天下就人心不穩,地方大員、巨商名紳、士子隱逸,有忠於朝廷的,有死保前太子的,還有奔走於老八門下的!尤其老八長期收買江南讀書人,影響不可小覷。李衛去年破獲了江寧張雲如謀反案,現在還有像甘鳳池這樣的巨匪沒有拿獲。另外,漕運現在官督民辦,確實有番新氣象。可誰也沒想到就此出現了一個規模龐大的漕幫,據聞他們交通官員,勾結商賈,橫行不法,這些都是隱患。江南是錢糧根基國脈所係,年羹堯天天催糧草,月月要銀子,可錢糧虧欠日日增多,如此下去,國將不國。派欽差前去,魚龍混雜永遠也查不到實情。如今這個市井無賴可算一塊試金石,嶽樂就等於巡風觀察使。他們靜悄悄前去,挨個衙門看看,市井到處走走。高坐廟堂之上的雍正置身事外,冷眼旁觀,忠奸立辨!
“老十三,你還是把此事見得小啦。你以為朕是唐玄宗,弄個安祿山這樣的市井無賴尋開心?朕憂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