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繼續縮減每天配發的食物,通常每天每個人發兩三片野梨幹,一條鹹魚,一點幹糧,剩下的都需要自己到海邊找,然後回來在鐵板上烤熟了吃,娟姐每次都把孩子留在車裏,自己披上袍子皮出去找吃的,總是忘不了給我帶一點,我都謝絕了她的好意。現在團隊的氣氛越來越糟糕,經常會有人為區區幾個小海螺是誰放在鐵板上的而爭吵起來,於是我在鐵板上畫了界,每人一個格子,各烤各的相安無事。看著大家深陷的眼圈和高高隆起的顴骨我真是焦急萬分,幾乎每天都去陷阱那裏看看,但每次都是失望而歸。
冬天小島上一片蕭條,到處都是皚皚的白雪和光禿禿的樹枝,天空不時的傳來幾聲烏鴉的哀啼,仿佛在給車裏的我們送葬一樣。車裏哈口氣都能看見,肚子本來就沒怎麼吃飽,夜裏格外難捱,我們把車裏的座位全拆了,地上鋪上一層草一起睡大通鋪,衣服全都脫下來蓋在上麵,我和大壯睡在兩頭,蘇麗睡在我的旁邊。一次陳強在被窩裏手不老實被我揍了一頓,後來我就把他安排在最外麵,把他和女孩們隔開。
我已經很久沒和蘇麗做愛了,並不是因為沒有條件的原因,而是漫長而又難以忍受的饑餓寒冷漸漸的澆滅了我們的感覺,我餓得腦袋暈暈的,前胸貼著後背,我都擔心會不會胃把自己給消化了,看著蘇麗行屍走肉一般從我麵前緩緩走過,有時候甚至記不得她是我的女人。我的褲腰帶已經拉到最後一個眼還是掉褲子,於是我用小刀又紮了一個。
又過了幾天,幹糧和野梨幹一點都不剩了,每天每個人隻能分到一條鹹魚,情況變得更糟,娟姐把麅子皮也改成一件小坎肩,省下來的皮料燒熟了給瑤瑤吃,聞到久違的香味大家眼睛都紅了,陳強幾次上前搶都被我推倒在地上,最後蹲在角落裏絕望的失聲痛哭起來。有一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到處都找不到自己的小刀,我以為一定是昨天在海邊撬海蠣子的時候落那了。我的工具箱和一些其他的物件到現在還藏在石頭堆裏,除了我沒有人知道,這是我給自己留的最後一手,所以我的刀丟了這件事就沒有聲張,趁大家不注意,我去石堆裏取出那把剪刀的另一半,繼續去海邊找吃的。傍晚,大家都在圍著篝火烤自己找到的可憐巴巴的小海鮮的時候,發現謝迎春沒有回來,我趕忙叫上大壯原路返回,希望能在路上迎到她,但是一直走到海邊還是沒有,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就是她已經死了。
第二天我們又分頭在附近找了找,怎麼都找不到,連一點點蛛絲馬跡都沒有,一個大活人怎麼會人間蒸發呢,我猜一定是遇到了那隻老虎,被老虎拖走吃掉了,也好,目前的環境就像是人間煉獄一樣,死了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相對於目前的忍饑挨餓,我覺得還不如砍我一刀來得痛快,饑餓一開始的時候讓人胃很難受,後來會讓人渾身無力,頭腦發昏,再後來就會麻木,人會產生幻覺,眼睛看到任何東西,大腦給出的反應都是“能吃?不能吃?”陳強這幾天不知找到了什麼可吃的了,每天傍晚回來的時候衣服口袋都鼓鼓的,總是趁我們不注意到車外吃東西,吃完回來後眼神賊賊的。
傍晚我吃了些烤的海菜和蠣子,失神的坐在地上,背靠著車廂的內壁。蘇麗回來了,腳步輕盈,麵色也略顯紅潤,路過我的腳前的時候,我甚至於懶得轉頭,隻用眼球跟著她轉,思考她今天這是怎麼了。我覺得這可能是回光返照,具體的科學依據我不知道,但是將死之人確實會在臨死前有一個精神狀態突然轉好的過程。無法拯救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讓我自責不已,但是我連自己都難以自保,還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這天我用樹枝和麻繩做了一張粗糙的弓,打算去樹林裏碰碰運氣,其實我在營地裏試過,由於彈力不夠,連十米射程都不到,死兔子躺那等著我都夠嗆能射中,可是饑餓驅使著我抱著僥幸的心理去碰碰運氣,果不其然,我什麼也沒打著,不過,我發現了謝迎春的屍體。屍體扭曲的躺在一叢灌木下麵,大腿、胳膊上的肉都不見了好幾塊,能看到裏麵白森森的骨頭。她躺在雪地裏,麵目猙獰,好像死前受到很大的驚嚇一樣。我以為一定是那隻虎幹的,沒有吃完所以放在這裏,隨時還會回來吃,於是小心的張望了一下四周後才敢走上前去,看完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屍體上是清晰的刀痕,而不是咬痕,而且那痕跡很尖,一定是我丟失的那半邊剪子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