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
作者:李晶晶
對於黃貴權來說,醫生是他敬重的本職。攝影與收藏中國書畫,是生活的一部分,不可或缺。角色之間的轉換,他遊刃有餘,也相得益彰。
黃貴權醫生從西裝上衣口袋裏掏出鋼筆,想為我寫點什麼,停頓了一下對我說:“講一個小故事給你聽吧。”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支萬寶龍筆說:“畫家唐雲老先生與我相交甚好,每次來香港都會相見。一次,他來香港,住在我家。那天準備要寫些東西,我拿出一支設計特別的萬寶龍筆。唐老很好奇問我是什麼,看他喜歡,我說您來香港,這個送給您了。老先生特別開心。離開香港回到上海兩個月後就去世了。我總是很遺憾,那時候要是他在香港檢查一下就好了,或許不會走得這麼早。”
黃貴權是香港地區知名的心髒內科醫生。1959年香港大學醫學院畢業後,進入香港政府的醫院工作,1965年被送往英國深造,回港之後開始做專科醫生。他說,醫生的職業壓力很大,每天都要麵對生老病死。總覺得將來幾十年的工作時間裏,應該有一些業餘愛好,調節自己的情緒,不然生活會變得很煩悶。“美好的東西,一定會令人心情舒暢。當時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收藏中國書畫,另一個是攝影。” 黃貴權說,“當時覺得學攝影比較健康,能接觸大自然,恰巧那時遇上攝影大師鄧雪峰先生,於是開始和他學攝影。”從70年代開始,黃貴權曆任香港卅五攝影學會董事局主席、沙龍影友協會會長等,曾獲得美國攝影學會頒發的“五星級展覽者”稱號等。
到了80年代,黃貴權感覺,攝影方麵的什麼頭銜都有了,技術上似乎很難再有突破。那時他常想,或許應該再找些其他事情做。黃貴權有位好朋友沈先生,與國內的畫家都很熟悉,早年國內畫家過來香港辦畫展,多是由沈先生提供服務,細到筆紙,大到布展。同時這位沈先生也是修補書畫方麵的行家,黃貴權常會跟他去拜訪這些老先生。
“你看黃君璧的這張《仙女獻壽圖》,這類人物畫非常少見。他主攻山水,偶作工筆仕女及花鳥。” 黃貴權說。1942年黃君壁和傅抱石等畫家在重慶沙坪壩,留下了這幅作品。80年代黃君璧來香港,黃貴權將這幅畫拿給老先生看,黃君璧感言:“沒想到40年後還能再見舊作。”於是在畫作上重新題字,寫下“題作四十年前舊作也”一文,那一年黃君璧已是87歲高齡。
這些畫家多已過了古稀之年,身上總有一些病痛。當時國內的醫療條件不如香港完善,黃貴權那會兒已經自己行醫,是香港非常知名的內科醫生。老先生們每次到香港,黃貴權都會幫他們檢查身體,看看病,時間長了,也就成了忘年之交。與朱屺瞻相識是在1985年,經友人介紹,由看病到成為知己。看到黃貴權十幾年前就開始收藏自己的畫作後,朱屺瞻曾說:“未相見,卻相識10年。”此後每次來香港,朱屺瞻都是住在黃家,那時常有人誤以為他們是父子。黃貴權總會打趣,哪會有父子都是白頭發老頭兒?
黃貴權讓我看一幅《梅花圖》:“這幅梅花和題詩都是有由來的。”1988年黃貴權和朱屺瞻夫婦、謝稚柳、陳沛秋一起去上海附近的澱山湖看梅花。朱老一生愛梅,將自己宅院稱為“梅花草堂”。那年朱屺瞻先生已經97歲高壽,一天下來,老先生賞梅盡興,回來畫下這幅《梅花圖》相贈。上麵的題詩是借陸遊的《小飲賞菊》表達對黃貴權的情感:“菊得霜乃榮,性與凡草殊。我病得霜健,每卻稚子扶。豈與菊同性,故能老不枯?今朝喚父老,采菊陳酒壺。舉袖舞蹁躚,擊缶歌烏烏。秋晚遇佳日,一醉詎可無!” 黃貴權說:“他是說我給他治病,所以他很健康,他認為與我是最好的朋友。‘同遊澱山湖歸’,先生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