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上)施心機身陷囹圄(1 / 3)

第六回

(上)

施心機身陷囹圄★★★★蕩形骸魂歸地府

賈鬱氏躺在床上摸了摸賈爾實,掃興地說:“你也這麼大年紀了,臉要不要的是小事,身子也不要了呀?天天泡在鹽水裏,早晚得把你醃成一把骨頭不可。我就不明白了,姓金的榜眼上是安了老鼠夾子還是長了花啊?你天天跟個狗似的上她那裏跑,弄點東西就添豢了她,家裏的都餓得嗷嗷叫!你說你這是個事不?說你沒料你還不服,你自己摸摸,軟溜耷塌的跟喝醉了似的,你不是不服氣嗎?有種就站起來呀!”

賈爾實以為妻子在吃醋,不耐煩地說:“就你那個黑窟窿眼子,黑燈瞎火的沒有一點亮光,進去碰頭出來蹭身油的,還好意思叫我家去坐坐哩!你也別吃醋,我這不過是隔三差五地去一趟,等過幾天我還把她娶進門來哩……”

賈鬱氏猛地坐起身子,問:“你說的麼?你還沒完了哩!偷點摸點也就該知足了,還想弄進家來!咱兒子都快二十了還沒說上個媳婦來哩,你倒想再弄一窩子!你不怕人家笑話我還怕丟人哩,你要是真敢丟人現眼我跟你拚了老命!”

賈爾實罵道:“你知道你娘那個黑榜眼呀!我把她娶進來,她活不了三早晨兩黑夜的就死了,她的家產還不都是咱們的?你尋思著我光知道鑽她的那個眼子呀?我為的是她的東西,她的錢!”又慨歎道:“我這樣挖空心思地為了這個家,我容易嗎?”

賈鬱氏憤憤地說聲“虧你想得出!”閉上眼不理他。

賈爾實得意地調起嗓子,唱道:“山人自有妙計——”一夜無話,次日早起,賈爾實並未忘記酒醉言語,果然張羅起來。數日後厚著臉皮親自找到媒婆家中。

賈鬱氏對丈夫雖然偶爾勸諫,卻不敢認了真地勸阻,心中無可奈何,欲請小姑子李賈氏諫阻,因見哥妹二人越鬧越生分,不便再去,隻好任由賈爾實胡作非為恣意妄行。

媒婆見賈爾實到來,以為又是為了雨村的事,沉著臉說:“你們賈家的事我可再也不敢管了,你看上了人家馬舉人家的小姐,叫我去說和,人家起先還有個活絡話,答應稍等再說。沒承想貴公子扯榜文鬧衙門,風風火火地像個俠客,把人家嚇得心驚膽寒。我再去人家說自己是寒門草民,不敢高攀,任我跑斷了腿說破了嘴就是不答應了,我多說了幾句差點把我給趕出來!要不是我臉皮厚點,那頓騷誰受得了!我在他那裏找了頓沒臉,受了滿懷的委屈,你老先生倒好,一開始還說得好好的,一見事沒戲了,立逼活生地又把給我的茶錢要了回去!我跑媒拉纖得也快一輩子了,說和的媒也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數也數不清了,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岔子,這種窩囊氣我還是頭一回受哩!”陰沉著臉,一臉餘憤猶濃的樣子。

賈爾實說:“你說這話就不對了,好事多磨,你隻要磨得他沒了性子沒有不成的事,說來說去還是你沒盡心。他把你趕出來你就再進去,他再把你趕出來你還是再進去,把他磨煩了磨怕了,他就是不答應也得給你幾個小錢花花。你倒好,話沒少費了,事沒辦成不說,連幾個銀錢都沒撈著!說起來,咱倆也算半個同行,你給人跑媒拉纖,我在牛市上做經濟也沒少給公牛找了活幹、給母牛找了食吃,從來沒有不成的。我能把方的說成圓的,覺得圓的不合適了就再把圓的說成方的,你怎麼就不能把稻草說成金條呢?”

媒婆見爾實誇耀,也不甘示弱,辯道:“你把方的說成圓的有什麼稀罕的?那都是我摞下的活了!我不管它是方的是圓的還是什麼有角有楞的,我想叫它是什麼樣的就是什麼樣的,還得說得密勺舀湯滴水不漏,連半星破綻都沒有!把稻草說成金條那算本事呀,那是你小看我了。我能把稻草說成金條,上麵還發著亮光哩,還得叫他摸著舒坦看著高興!若是我不高興了,我能把金條說成稻草,上麵還長著葉子哩!”

賈爾實搶白道:“那你怎麼還沒給我說和成?”

媒婆的眼眨都沒眨,隨口說道:“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明白,說到底是你窗戶裏吹喇叭名聲在外了。人家任我說方也好說圓也好,說金條也好說稻草也好,我用盡了千方百計,人家死活不答應,我也沒辦法。這人又不是牛,母牛不願意有人牽著鼻子,想動也動不得,人家是能說會道有腦子的東西,我能揪人家的耳朵去?噯,對了,你怎麼不自己去說和說和?拿出那配牛的勁頭來,三言兩語,快刀子斬亂麻,一通吹吹得他暈了還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