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長安。
“讓我進去!”
“將軍!您不能這樣!”
“皇上他到底怎麼了!不是說病了嗎?他如果病得下不了床是怎麼發出這詔令的!我一定要見他一麵!”
“陛下下令不見一切人!雲將軍您請回去吧!”
“陛下!”雲梓辰後退兩步,懷裏抱著小小的繈褓,在宮門前麵放聲大喊,“我不信那個命令是你下的!你他媽的出來啊!你好歹出來看你女婿一眼啊!你知道他現在的樣子有多可憐嗎?”
這是入冬後的長安,宮門處沒有人清掃,是一層層積下殘雪,在鉛灰色的青天下無比寂靜,連飛鳥都沒有。雲梓辰懷裏熟睡著的嬰兒突然醒了,那個生下來不滿十天的嬰兒,他沒有被剛才的喧鬧吵醒,但是卻在此時的寂靜中驚醒了,放聲大哭,哭聲使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覺得發自骨髓裏的寒冷。
“你回去吧。”秦鉞在他的背後輕聲說道。
“我不回去!”雲梓辰一邊哄懷裏那個吵鬧的孩子,一邊跑下台階,“我要和你一起跪著!”
“這像個什麼樣子……”秦鉞似乎是歎了口氣,“你回去。”
“我就不回去!你來打我啊!”說著雲梓辰作勢真要在秦鉞身邊跪下來。
“我他媽的讓你回去!”秦鉞怒了,真要要跟雲梓辰動手。雲梓辰就站在邊上等他過來,他知道秦鉞不會真的動手,因為一旦秦鉞要對自己動手,就不得不從地上站起來,而他是決心長跪不起的。
“聽我一句話,你這樣也沒用,我在外麵這麼罵皇上他都沒出來。”
“你他媽滾不滾?”秦鉞說著抖了一下袖子,亮出寒光來。
知道他這要掏暗器出來了,雲梓辰趕緊後退一步:“好好好!我走,成不?你冷不冷?我把衣服給你?”
“我不冷……雲梓辰?”
雲梓辰抱著懷裏還在哭的嬰兒,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宮門外素白的雪,秦鉞身上素白的重孝,隻有披下來的頭發是染墨一樣的顏色,他還在直挺挺跪著,發梢垂到了膝蓋後麵的地方,垂到了白雪上。
“啊?還有什麼事?”
“你明天還來嗎?”
“我哪天不來……怎麼,終於想通要讓我陪你了?”
“明天來的時候,剛我帶一條綁頭發的帶子……”
他這才想到,原來明天就是秦鉞的生辰了,他會在今晚滿二十歲。
嬰兒一直在哭,雲梓辰沒哄過小孩兒,隻能一溜煙的跑回東宮去,把他交給奶媽去哄。當然,現在說是東宮也不合適,因為住在那裏的人已經不在了。
周影煥在臨盆的那天香消玉殞,可她並非難產,而是在生孩子的時候,六個月前因墜馬而受的傷傷口重新開裂,內髒全部碎掉。離雪燃就在旁邊看著,情況太過惡劣,他的醫術已經無力回天,死亡隻是早晚的問題。秦鉞不忍看她經受如此的痛苦,咬著牙將鋒利的刀片釘進了妻子的心髒裏。
鴻審帝是在病榻上知道的此事,他似乎已經斷斷續續病了一年,皇帝下令,要賜死秦鉞與那個新生的無辜孩子。無數人上書求情,求情的折子雪片一樣飛進了宮門,又像雪片落到水裏那樣無影無蹤。鴻審帝在宮裏誰也不見,秦鉞就一直在宮門外長跪不起,不是為了自己,他請求皇帝饒過那個還沒睜眼的可憐嬰兒,再怎麼說也是鴻審帝外孫的無辜嬰兒。
雲梓辰此時已經從豫州回來了,他想抱著那個孩子讓見上皇帝一麵,也許看見隔代人鴻審帝就心軟了呢?結果也未能如願,他和其他的所有人一樣,被攔在了宮門外麵。
東宮無比的冷,整個長安都冷了下來,因為中原的災情,大晝的各大小官員的糧食配給都少了,像是木炭、皮草和肉食等就更加稀缺,有錢都買不來,甚至出現了黑市交易的情況。
統治者無力去管這些東西,因為朝堂上也亂成了一鍋粥,原本是太子的城公主死得突然,沉寂了三年的繼位者的派係之爭又重新上演,而且愈演愈烈。
大多數武將還是支持秦鉞和城公主兒子,可原本十分受寵幸的駙馬眼見著連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個問題,而且武官的頭頭端木策還在遠西的伊犁,消息還沒有傳到那裏去,不知到時他的態度會如何,雖然相隔甚遠但確實是股不能忽視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