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麵色古怪地看了看一本正經的周義一眼,不再說話,他轉過臉去,隻見幾名郡兵已然畏畏縮縮地站在旁邊,趙放也被攙扶著與他們站在一起,這個可憐的郡卒總算是看清了眼前的局麵,把依然痛得發顫的身子蝦米一樣地躬著,隻是那掃把眉下的三角眼中卻不時地閃過怨恨和不甘的凶光。
程越掃了幾人一眼,朝他們揚了揚手道:“行了,別在那站著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我們也該回營帳去了。”
”慢著!”周義大喝一聲,指著顫顫巍巍的趙放,冷冷地道:“趙軍士,你應該還有一件事情沒做吧。”
程越見周義似乎對趙放殺害那名老婦人之事還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心中頗有點不悅,他看了周義一眼,正待出聲,卻聽得周義繼續道:“程隊主的馬鞭在打狗的時候掉了,你就沒想著幫他撿過來?”
趙放聽得這話,猛地將頭抬起來,怨毒地瞪了周義一眼,見他一臉挑釁的表情看著自己,心中壓抑的暴虐剛要噴薄而出,眼睛的餘光正好掃到在一邊漫不經心地擺弄著環首刀的程越,隻得恨恨地咬了咬牙,掙開攙著自己的兩個同伴,捂著手臂蹣跚地朝馬鞭掉落的位置走了過去。
周義帶著快意的表情看著趙放艱難地蹲身去撿掉落在地的馬鞭,隻見他右手緊緊捂著骨折的左臂,兩手使不上力,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撿起馬鞭,痛得滿頭是汗。周義心中有點不忍,他煩躁地跺了跺腳,衝著幾名郡卒氣急敗壞地大叫道:“滾吧,都滾,快滾!”
程越見此,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再理睬他們,自顧自地往老婦人倒斃的地方走了過去。
被程越他們兩人這麼一鬧,幾個郡兵都躲得遠遠的不敢近前,但老婦人橫死城門,對大家造成的影響力無疑是巨大的,雖然沒有軍士驅趕,但人們依然是一個接著一個魚貫出城,隻是多了些大膽一點的,經過旁邊時會投過幾個複雜而同情的眼神。
伏在老婦人身上的小女孩已經哭得發不出聲音,她把一張小臉深深地埋在老婦人的胸膛上,兩隻細弱的小手緊緊地抓著老婦人身上破爛的衣衫,隻有單薄瘦削的肩頭不時地聳動時,還可以知道她仍然在抽噎。程越憐惜地撫了撫她亂糟糟的頭發,長長地歎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是好。
小女孩茫然地抬起頭來,看了看挨近身邊的這個陌生人,見他穿著一身與其他軍士一般無二的兩襠甲衣,頓時驚恐得如見鬼魅,小小的身子不停地往老婦人已經冰冷的懷中躲去,慌亂的掙紮中,她的小手一下子按到老婦人身下尚未凝固的血泊裏,她抖抖索索地抬起手來,看了看自己浸滿鮮血的手掌,驀地發出一聲嘶啞的長號,頭一歪便暈了過去。
“她怎麼了?”周義急急地湊過身子,他一邊將一條馬鞭塞到程越手中,一邊就要去抱起那小女孩。
“倒沒有什麼別的大礙,隻是她剛剛失去親人,傷心過度,又突受驚嚇,一時氣機不暢,暈過去了。”
“趙放這個沒有人性的東西!”周義心痛地看著小女孩血淋淋的小手,忍不住高聲罵道。
“他自然是該死,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想想該如何處理你攬下來的這檔子事吧。”程越指著老婦人和小女孩道:“這老人終究還是要入土為安的,還有這個小女孩,她是哪裏人,她還有沒有其他的親人,我們都一概不知,我們將要如何安置她?讓她跟著我們肯定是不行的,你我在軍中都沒有家眷,也不認識什麼有家眷的人。”
“也許我能找族叔幫忙。”周義悶悶地道。
“依我看,讓周郎中收留一個小女孩,恐怕也不見得比我們方便多少,況且經此一事,她對軍士的戒懼之心異常強烈,就算能留在軍中,對她一個小小的稚子來說,想必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隊主說得極是。”周義低著頭想了一陣,突然像下定某種決心一般,對程越道:“卑下倒是知道有個法子既可以幫這老人入殮,也能妥善地收留和照顧這個小女孩。隻是,不知道在這裏能不能行。”
“還有這麼兩全其美的好法子?”程越見周義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得催促道:“什麼法子?不妨說出來聽聽,能不能行總得試一試才能知道。”
周義遲疑了一陣,慢慢說道:“卑下師從墨家一脈十餘年,如今勉強能算得上是一名墨家子弟。方才卑下入城時,見城門處畫有我墨家特殊的劍形徽記,這潁川城中想必會有我墨家子弟活動,若能將此間之事托付給墨家子弟,問題便可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