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長歌並沒有開口說話,既不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他看著步天音的眼神變幻莫測,半晌突然笑道:“小步,看來你很信任你這位保鏢。”
“我……”她躑躅了半天,“至少她沒有做過背叛我的事情,在此之前我還是願意相信她的。”
“如果有朝一日她背叛了你,你可會後悔今日這般救她?小步,你從步家如何出來的,我不用想也能知道,你的身份與眾不同……”
“所以我才更需要人保護。”步天音打斷他,淡淡道:“我很惜命,我不願意早死,我想好好活著。現在的我,需要南織這樣的人來保護。”
“她如今這副模樣,要如何保護你?”雲長歌的聲音不帶有任何情緒,平得令人心底莫名發寒。
“等她好了……”
“等她好了,還會有下一個她對付不過來的人。”雲長歌打斷她,冷冷道:“天下高手眾多,七國公府就占了一半,哪個會像你這般沒腦子,從江湖上隨隨便便找個人就帶在身邊?”
本來步天音心中還是有氣的,但雲長歌這般分析下來,她再不懂權衡利弊也能聽出來什麼意思。她不說話,認真聽雲長歌說下去。
“東皇有心‘清世家,平國公。’”雲長歌盡量把口吻放得雲淡風輕,可不知何時坐到了他對麵的步天音還是身子一滯,她吃驚的問道:“皇帝的目標是……所有的世家和國公府?”
原來,聰明機智如四叔竟然也隻猜到了這其中十分之一。皇帝要對付的不僅僅有步家,還有那些不管強勢弱勢的國公府,這些隱在的威脅,他都要連根拔除。
在步天音的印象裏,東皇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兒,可越是這樣越值得懷疑,畢竟君如猛虎,自古帝王疑心都重,喪心病狂又裝得和藹可親!
可是,雲長歌一個鄰國質子,怎麼能將金碧的局勢如此輕言說出,他這話要是被別人聽了去,怕是會給安個大逆不道什麼的罪名直接處死吧?雖然一早就知道他這個人不簡單,但是他怎麼會對她說這些機密之事?他們貌似還沒有親切到無話不談吧?
“小步,我說出這些,你怕了嗎?”雲長歌的語氣不輕不重,恰到好處,似一隻無形的大手捏緊了步天音的心房。“你害怕認識我了嗎?”
她知道,他在想她是不是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樣,聽到這種事情就如臨大敵,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出了,恨不能把頭低到塵埃裏,當作什麼也沒有聽到,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良久,她搖了搖頭,也沒有打算同他虛與委蛇假裝下去。
她就算裝又有什麼用?她明白,就算裝的了一兩天,雲長歌還是會拆穿她。
這個男人,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打破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壁壘。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許多人置身其中或許看不出什麼,但我這個局外人卻得以略析一二。”雲長歌輕如羽翼的聲音喚回步天音遠去的思緒,他微微一笑,道:“小步,東皇一旦有所行動,步家必首當其衝,你要早作準備。”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千金易得,知己難逢。我不忍見你……早死。”
“我有什麼好怕的?你既敢說,我便敢聽。至於我會不會死,就要看我的本事了。”步天音深思,忽略他語氣中令她心顫的情思,問雲長歌道:“你與太子的關係如何?”
“剛來到金碧的時候,我一直深居太子府,得太子照顧。”
他雖然說的雲淡風輕,但步天音明白,什麼狗屁的得太子照顧,那根本就是在監視他!
“小步有話但說無妨,如果我要害你,何苦等到今日?”
她的小心思在他麵前總是無所遁形,藏無可藏,步天音索性也不糾結了,問他道:“那你覺得太子最近有沒有什麼變化?”
“‘最近’是指什麼時候?”
“近兩個月!”
雲長歌沉默,寂靜如墨的眸中似有一聲一聲的繁花盛開,最終在黎明之前歸於平靜。
“人總是會變的。”雲長歌似是在回答她,卻又不像是回答。
“嗯。謝謝你的好意,我明白了。”
這個人,前一刻還不由分說的要趕她走,現在又搬出這麼一堆有的沒的忠告暗示她要自保,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是第一次,步天音敢於直麵雲長歌。
過去他也一度對她好,從他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風雪夜開始,她也就一直承受著他的恩惠。雖然他看起來很危險,卻沒有傷害過她,恰巧她也需要他的幫助,這種若有似無的依賴關係就一直朦朦朧朧的維持著。
“小步。”
雲長歌開口,叫住了一隻腳已經邁出門外的步天音,步天音偏過頭來,示意他說下去。
“你隻有自己變得強大,他日才不會被別人踩在腳下!與其依靠,不如變強!”
步天音心中一動,回過身去看他,他也正凝望著她。
麵色平靜,沉如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