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長歌呷了一口茶,看了眼步天音進來時便放在青玉案上的東西,問道:“是什麼?”
步天音“呀”了一聲,似乎才想起來這茬,她拉著雲長歌到案前,神秘道:“你猜。”
雲長歌沒有說話,手指輕彈,飛快的挑起那兩片細長的水玉聯,將其展開,隻見半透明的水玉如冰,上麵用碧色的墨汁寫著兩句話: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
雲長歌怔了一下,眸光閃動,笑容漸漸深了起來。
步天音見他這樣笑,以為他嫌棄這兩句話寫的不喜慶,下意識解釋道:“這兩句話雖然有些傷懷,但其中‘萍水’二字正應了你園子的名字,我暫時想不到其他更好聽的,就先把這副聯子送你。等哪天我想到更好的了,再寫給你。”
她雖然是這般說著,心裏卻道:我可想不出來什麼更好的了,王勃的話雖然有些傷感,卻是字字經典,無人能超越!
“你知道不應景就好。”雲長歌屈指,將那副水玉聯子卷起來,叫了雲楚進來,讓他把這副對聯掛在門上。
雲楚出去後,雲長歌才問步天音:“你的靈力是水係?”
步天音笑容頓時卡住,眸色黯了黯,含糊道:“你又在說什麼靈力,我都聽不懂。”
雲長歌笑道:“水玉雖然質地柔軟,想在上麵寫字卻並非常人能夠辦到的,你如此惜命,一個月不讓你動南華心法你定然會乖乖聽話。字是你寫的,又不能用南華心法卻入玉三分,然後才用墨筆點上去,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麼?”
步天音抿了抿唇,雲長歌這個人真是給好臉不知道兜著呀!她送他東西他竟然還借此來拆她的台,步天音吃了癟,索性揚了揚下巴道:“是又怎樣?”
“不怎麼樣。”雲長歌微微笑道,“你送我禮物,我也有一些話想送你,如此禮尚往來才是君子作風。”
步天音的嘴角抽了抽。
君子作風,真的跟你一點不著邊的好嗎?
雲長歌雲淡風輕道:“沈墨白,沈思安父,當今沈皇後親兄。生殺大權操於一手,昔年東海一戰,破東壤騎兵二十萬,何等威風。最後竟然慘死在金碧大軍即將破獲全勝的最後一役上,這其中難道沒有蹊蹺?”
步天音的麵色瞬間正色起來。
“姬子淵,姬國公嫡長子。生於坎坷,長於危難。先帝在時,丞相犯上作亂,姬子淵年少有成,忠肝義膽,孤身一人騎馬闖進丞相府將賊子捉殺,卻在慶功宴醉酒後摔入池塘而死。”
“燕國公燕陵用兵,神出鬼沒,多騎兵。早年抗擊銀月,屢戰屢勝,一役斬首銀月精兵數萬,縱橫沙場短短幾年,立戰功無數。他是七國公裏年紀最小的,卻是心計最多的。燕陵幼年立誌,修學兵法,學成後一戰功成,自此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敵軍大多聽到他的名號就聞風喪膽,退避三舍。”
燕陵是個有趣的人,他用了整整十年,才發現他的秘密。
雲長歌的語氣淡然,無論多麼嚴重的事情從他口中說出來似乎都變得那麼不足輕重。步天音聽後沉默,不是被他這番話震驚到了,而是被雲長歌嚇到了。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
功高蓋主從來不會有好下場,皇室想“清世家,平國公”也並非一日綢繆。現如今表麵仍然風平浪靜,私下卻是暗流湧動。朱樓的消息也說,各世家、國公府拚力攀權附勢,想要在將來必會降臨的亂世中求保全。各黨派翎羽劃分得越發清晰,百家爭鳴,謀權謀命。
你害我,我害你。廟堂鬥爭就像後宮,這世道,要亂了。
步天音猜不到麵上觀棋不語實則看破一切的雲長歌是如何打算的,但是她這段時間卻打算按兵不動,不會再參與任何謀劃。她要專攻農場發展,趁著山雨欲來之際大賺幾筆。
這是雲長歌第二次在她麵前說話如此透亮,他似乎從來都不想隱瞞她,在她麵前說話更是肆無忌憚,若不是找不到能夠說服自己的動機,步天音幾乎就以為雲長歌要造反。
其實他要造反也沒什麼,畢竟機智如他,凡事盡在掌握之中,聰明到他這種地步除了造反還真沒有其他意思了。
這些話,步天音隻是在心裏揣測,她還不敢跟雲長歌挑明說出來。
步天音的眼睛迅速的轉了轉,這個時候,她應該用什麼語氣說一些什麼話呢?雲長歌的這席話,竟然讓她無言以對。
雲長歌看著她,許久才說道:“我跟你說這些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你自己不也說過,既然防不住我,不如與虎謀皮。你有心與我合作,卻沒有膽子嗎?”
“誰知道你在胡說什麼!”步天音猛然呆住,震驚的瞪著雲長歌忽然靠近的俊顏,他身上獨一無二異香撲入鼻尖,步天音的心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