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長歌聞言怔了一下,他極少會有這樣的神情,可不過轉瞬,他便恢複了溫和的笑容,側過身子,雙手靈巧的繞過步天音的腰,避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將她抱在了懷裏,柔聲道:“跟我回銀月。”
“你開什麼玩笑。”步天音低低不滿的拒絕道。
方才他眼裏閃過的情緒,雖然很淡,很快,但她還是注意到了。
他可以沒有初為人父的喜悅,畢竟這麼多年他運籌帷幄,比任何人都能夠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除了她帶兵出戰的前一晚,她見到了幾乎是失控了的雲長歌,其餘時刻,他鮮少會露出那麼劇烈的情緒。
她想過,哪怕是有個人把她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脅他,他也不會為她動容。哦,這件事情好像似曾發生過,那次裴湄就是用她的命威脅於雲長歌,他也是很從容的,最後還對裴湄手下留情。
因為她是他的徒弟。
他們還沒有發展到如今這種地步的時候,他說他不收徒,她可以沒什麼感覺,可是如今他們都已經有了寶寶,他卻還是像以前那樣有什麼該瞞著的都瞞著她。
雲長歌似乎猶豫了一下,才覆手到她的小腹上,眼神有些迷離,有些困惑,有些……不忍。
那層不忍也是一閃即逝的,可步天音卻實打實的嚇了一跳。
她退了一步,剛剛,她以為他要一掌打下去,讓這個孩子死在她肚子裏。
他像是沒有看到她眼裏的一絲驚慌,也仿佛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笑道:“隨我回去。”
“你怎麼能這樣,現在事情這麼亂,北野望的事情要解決,東皇還封了我做公主,我無論如何也離不開。”
“北野望的事情我會解決,如果他不想要東壤的水晶宮和北青蘿的命,大可以留在金碧跟你耗著。你公主的身份也沒有問題,我既然打算讓你隨我回去,就必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你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
“我公主的身份根本就不能離開,你打算怎麼糊弄?”
“我有個部下一直跟在你身邊,她可以易容成你的樣子,隻要不深接觸,她模仿你應該可以。”
“……你怎麼能這樣!”
雲長歌這番話真的很氣人,試問誰會喜歡讓一個影子似的人跟在自己身邊,然後她還毫不知情的?
“你如今的靈力和內力才恢複三成,你跟普通人有什麼區別?孩子會吸取你的營養,你身體會以最慢的速度恢複。我本打算隻來見你一麵的,但既然你告訴我這件事情,我就不能空手回去。”
“嗬嗬,你是孩子的父親,那按照你這麼說,我還不應該告訴你了?”
她真的有點後悔了,誰知道雲長歌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以後不但高興不起來,竟然還是這副態度,他是擔心她有了孩子,她和寶寶會成為他的弱點麼。如今各國的政局形勢都很緊張,金碧處在銀月和東壤之間,倘若東皇和夜帝聯合,銀月即使有雲長歌,戰事一起必然也十分吃力。
所以,他是覺得她是累贅了。
“要麼你跟我走,要麼我留下。”雲長歌思忖了一下,聽起來是他退讓了,但是好像變得更加兩難了。
他留下?他如今銀月太子的身份留下,是打算給她這個金碧公主扣一個通敵的罪名麼。
花清越、北野望、白輕水甚至韋歡這四個人全都是吃軟不吃硬的,而這個雲長歌,偏偏是軟硬不吃。
他聰明無雙,所以從來都是隻有他給別人拿主意下決定的份兒,別人想的打算的永遠沒有他精細。
步天音臉上的不快之意表現得很明顯,她抿唇道:“我若執意不走,你要用強麼。”
雲長歌笑道:“我說過,你不走,我便留下。”
“那你不管銀月那邊了麼。”
“我在哪裏都一樣,在金碧的這幾年,我也一樣對銀月了如指掌。”
“我知道你厲害。”步天音抬眸看他,這個人,初見時溫柔如春風,微熟時脾氣就漸漸顯現,等到今時今日,他便是撲朔迷離,甚至時常給人的感覺是……冷寂。她頓了頓,握住他的手,用商量的語氣說道:“長歌,我過去對你說的所有話全部都是真的,即使你有很多的事情瞞著我,讓我永遠覺得自己跟你靠得很近卻還是觸摸不到你,但我還是不後悔自己愛上了你。愛了就是愛了。我可以直言不諱的告訴你,我愛了花清越七年,可是卻沒有愛你這一年的時間裏來得劇烈。”
如果他要是見到了自己在東壤王宮不要命的為夜帝引出寒毒,隻為了換取一封止戰文書,為了向東皇要一塊免死金牌保住父親,她接受了公主的封號。她做的這些,不光是為了自己,也為了步家,更為了他們的將來。
父親一生清白,從前不會與達官顯貴為伍欺壓百姓,為惡天下,以後就更不會為了生存做出違心違被道義的事情,所以這樣的人在亂世注定會被湮沒。他給了她一個家,為她付出了這麼多年的父愛,她同樣也心疼他。
她可以以神之名起誓,她重活的這一世,願意為雲長歌傾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