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的命運與民族的命運
品史
作者:唐寶民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貝當成為法國國家元首,以其為首的法國軍事當局死守一戰經驗,經營了一條馬其諾防線,認為法國從此便可以高枕無憂。但有一個法國軍官卻認為馬其諾防線毫無作用,他就是戴高樂,為此,他還寫了《未來的陸軍》一書,在書中,他闡述了自己的作戰思想,指出“汽油發動機控製了我們的命運”、“機器改變了生活的每一方麵,戰爭也不可能例外。”他主張建立一支10萬人6個師的裝甲部隊,以做機動防禦。然而,法國當權者卻對他這些有見地的軍事思想置若罔聞,對他的著作毫不重視。他的著作放在書店裏無人問津,倒是法國的對手、精明的德國人,在《未來的陸軍》出版後,一下子買走了200冊,回去認真研究,並在軍隊建設中加以應用。1940年5月,德軍向法國發起全麵進攻,就如戴高樂所預言的那樣,馬其諾防線很快瓦解,在德軍強大的攻勢下,法軍節節敗退,並於6月22日向德國投降。
魏源被稱為中國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有感於當時中國的貧窮落後,魏源寫成了《海國圖誌》一書,旨在通過這本書,使國人能夠了解外部世界,重視世界的變革,看到本國的落後,以此來適應挑戰,努力縮短中國和外國之間發展上的差距,使處於疲態的老大帝國能夠迎頭趕上去。《海國圖誌》於1843年出版,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這本書出版後卻沒有幾個人讀,二十年間才賣出了一千來冊,平均一年才賣出五十來冊。但這本書流入日本後,卻廣為流傳,誠如史學家所言:“正是《海國圖誌》掀開了日本明治維新的序幕。”變革後的日本開始強大起來,不斷向外進行擴張,並於1894年甲午海戰中打敗了中國。
清代學者徐繼佘,曾撰寫了一部幫助國人認識世界的啟蒙著作---《瀛寰誌略》,1849年,《瀛寰誌略》正式刊行,但令人遺憾的是,這本書問世後,並沒有出現想像中的“競相傳閱”、“洛陽紙貴”的情況,而是遭到了空前的冷遇。非但如此,這本書的出版,還引發了那些永遠砸不碎的花崗岩腦袋們的公憤,此書“甫經付梓,即騰謗議”,因為這本書的觀點打碎了國人“世界中心”、“天朝上國”、“國中之國”、“萬方仰之如辰極”的迷夢……由此,糞水和石塊如雨點一樣向徐繼佘襲來,“張外夷之氣焰,損中國之威靈”;“輕信夷書,動輒鋪張揚厲”;“一意為泰西聲勢者,輕重失倫,尤傷國體。況以封疆重臣,著書宣示,為域外觀,何不檢至是耶”……在遭到種種打擊之後,這本書被停止刊印,打入了冷宮。然而,這本書在大海的對麵---島國日本卻受到了熱捧,《瀛寰誌略》傳到日本後,引起極大重視,人們爭相閱讀,被不斷地重印,被譽為是“通知世界之南針”,這本書傳到日本並受到追捧的時間,正是日本曆史上重大政治改革“明治維新”即將發起之際,可想而知,此書對日本民眾起到了巨大的啟蒙作用。曆史的發展結果是:若幹年後的甲午海戰中,堀起的日本打敗了落後的大清。
1871年,中國與日本締結了《中日修好條規》,黃遵憲受命出任第一任駐日參讚,在日期間,黃遵憲認真進行實地調研並開始著手撰寫《日本國誌》,以期為中國擺脫困辱提供借鑒。黃遵憲花費8年時間完成了《日本國誌》,共12誌40卷50萬字,此書“是近代中國研究日本的集大成代表作”,書稿完成之後,黃遵憲一直在想方設法出版,但就是沒有人能認識此書的價值。黃遵憲曾想把此書稿投給總理衙門,由官方出版社出版,但他級別低,隻能通過李鴻章向總理衙門推薦,李鴻章熱情地推薦了這本書,但總理衙門並沒有理會他的推薦。後來,黃遵憲又將書稿轉給兩廣總督張之洞,希望張之洞能給予推薦,張之洞也熱心做了推薦,但總理衙門還是沒有理會。官方出版社既然沒戲,就隻好給民間出版社了,黃遵憲便將書稿給了廣州羊城富文齋書局,但羊城富文齋書局對這本書也不重視,所以一直未能刊印,直到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一年之後,該書才得以出版。1887年刊行後,受到日人的關注,至甲午戰敗,該書的價值才廣為國人所知,從而名滿海內。
一個民族對文化的態度,決定了這個民族未來的發展方向;一個民族未來是強大還是落後,從對待書的不同態度上,就可預知出來。對書的不同態度,決定了不同的命運。
潘光賢薦自《新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