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紅,雲正青。
仇天被門外的喧嘩聲吵醒,心頭不爽。
正煩躁著,他忽想起夢琉璿告誡之事,一躍而起,匆忙打點行李,趁早準備上路了。
誰知,剛剛走入大堂,陣陣嘈雜聲卻愈發難堪。
不是漢王朱高煦又有何人?
隻見他身後緊跟著兩個瘦老頭兒,目光狠辣,盯得仇天心生怪異,頗不痛快。
兩老身形佝僂,相貌醜陋,更是各拿了根奇醜的棍杖。遠遠觀睹,此杖彎彎曲曲,似是火堆裏取出的烏炭。細細端詳,卻在漆黑中隱沒了一絲墨綠,攝人心魄。棍杖手執之處,有三角狀蛇頭,獠牙尖細,甚是詭異。
仇天皺了皺眉頭,卻因年少輕狂,指著朱高煦笑罵道:“呦,無能下流的王爺又回來了?還帶來兩條狗麼?這是狗仗人勢,還是人仗狗勢啊?”
朱高煦全身疼痛,臉上烏青縱然被皇家酒藥塗抹,卻亦難消退,淤青發紫,狼狽可笑。
“小雜種!”
他本已恨透仇天,正四處尋他,恰好聽到謾罵聲,心頭火焰直拔三尺,怒道:“爺爺正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說罷,卻似乎怕極了仇天的拳頭,心有膽怯,退了半步。又冷冷一笑,將身旁的兩位老者推向前去,凝眸望著三人,眼中滿是嘲弄之意。
那兩位老者聽仇天辱罵,卻沒有一絲怒火,仿若泰然群山,又如不波古井。
他二人,揚起手中森寒的蛇頭木杖,冷冷道:“奢比屍座下弟子——肝屍,榆屍,替人出麵,請閣下指教一二。”
客氣話說在前頭,手裏,卻早已動了起來。
兩人操著手中蛇杖疾衝,路線靈活曲折,再無半點老態。那蛇頭綠意瑩然,陰森恐怖,顯然塗抹著劇毒。
仇天自知他兩人是一代前輩高人,此時性命攸關,再無隱瞞。身化芥子,微步逍遙,一再避開淩厲的攻擊,化險為夷。
花間遊刃柔無骨,方寸含笑半步顛。
仇天腳下悠閑自在,兩根蛇杖紛亂而舞,將及未及之時,卻一次次被他閃開。偶爾,他打出些拳腳,對兩人也是不疼不癢。
一時間三人僵持不下,無可奈何。
朱高煦望著嘻嘻哈哈的仇天,仿佛遭了奇恥大辱,恨得牙癢癢,在一旁破口大罵。
罵仇天奸猾,罵兩老無能。
肝屍榆屍本是孿生兄弟二人,自幼被拋棄,後來被一位天生大耳的隱士奢比屍收養。
傳聞奢比屍極喜蛇類,巨耳上常掛兩條大青蛇,與馭獸一脈素來交好。當年,因馭獸派之事,與陳摶曾有過爭執,卻奈何功力及不上睡仙陳摶,被陳摶遠遠驅逐,此事暫且不提。
肝屍榆屍,這兩人所學的,亦是奢比屍仿照生靈而創的血牙寒蛇功。
此功陰森,狠辣,迅捷,無一不具,人人畏怯。
隻是他兩人終究是不及奢比屍,論其迅捷,尚不如仇天已日漸純熟的芥子步,故而被他戲弄,卻力不從心。
那榆屍忽的一怔,眼中並無惱恨,卻似乎有些好奇之意,衝仇天問道:“敢問閣下可是羅綺門高足?”
山村頑童,戲耍時,最喜兩種無賴之事。
其一是幸災樂禍,其二是栽贓嫁禍。
仇天眼珠子一轉,昂首道:“羅綺門英才輩出,人人步法通神,高足卻算不上了。”
肝屍榆屍相視一歎,止住了好奇之色,冷冷說道:“你無須自謙。當年我們兄弟與蕭逸行了解恩怨,他便用這步法,將我二人生生羞辱一番。如今羅綺門,除了蕭逸行與連蒲儀,怕隻有你用的如此輕巧了!”
原來,蕭道彥與杜巧巧,尚不及我。
地母婆婆說的:龍與蝦,遊與食,果然藏了無盡哲理。
仇天昨日受了打擊,今日一聽,頓時心頭大樂。笑道:“幹屍,魚屍,一個比一個臭,取這種名字,真是惟恐自己不遺臭萬年呀。那個下流無恥的王爺,你竟找出這種老掉牙的打手來,不怕把人丟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