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一片楓葉如血的山林,
走過幾畝衰草枯黃的阡陌,
仇天一路南行,幾經顛簸,被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泊阻了去路。
湖泊,說是池塘更合適些。
澄澈如洗,疏影交錯,仿佛是清淺見底,卻不知實際深度。
凝望了一刹,他心間無窮盡的悲傷翻湧,像決堤的洪水,無法壓抑,亦來不及疏導,衝塌了毫無防備的堤壩。仇天目光呆滯,將上身脫了個赤條條,緩緩走進湖裏。
走到湖心,躺了下來。
他心如死水,波瀾不驚,全身不著力道,整個人漂浮在湖麵上,看不出神色。
忽聞岸上一聲“阿彌陀佛”,卻是一個身披袈裟的年輕和尚。
這和尚約二十幾歲,腳步沉穩,又輕快自然,如炬如電的眼眸裏,似乎隱藏了無盡的大智慧。仇天翻動眼皮,瞥了瞥他,隻看他一身袈裟,想起了人間佛,頓生好感。於是,仇天便站在水上,與和尚應了聲,遠遠望著他。
和尚眼裏閃過了一道稍縱即逝的狡黠,更有一道狠辣,藏得極深。
和尚暗道:這是哪一家的少年,踏水而立,英姿飄飄!莫非是哪位大家的高徒?
再掃視著岸邊,粗糙的布衣,極其樸素。正失望,他又在布衣中瞥見一處溫潤的光澤,似玉佩,似珍珠,總之是一件價值不菲的寶貝!
貪心使然,和尚又上下打量著仇天,思忖道:這人,又好似木訥了些!一個傻子,還不好欺負?
想畢,他雙手合十,裝腔作勢提高了音調,喊道:“阿彌陀佛,真是可惜了!”
仇天被他洞察言色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隻覺內心盡被勘破,又聽他賣弄的言語,忙問道:“敢問大師法號?為何方才歎了一句可惜?”
那和尚又是一聲長歎,眯起眼睛,又瞥了眼地上的玉佩,頷首歎道:“貧僧法號一悟,最喜研究些占卜相學,看相卜卦頗有成就。隻是,世人皆以為此乃歪門邪道,鮮有人信啊...我若說出來,你定是不信!”
柳吟風曾告誡仇天,行走江湖時,遇到占卜之類的和尚道士,以及販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均要遠遠避開。這種人最是無賴,坑蒙拐騙偷,無一不精,若是纏上,就再難甩掉了。
仇天遲疑的打量著一悟,那一身袈裟,一身浩然慈悲,他心生親切,卻又怕吃了暗虧。
正不知所錯,卻聽一悟開口道:“你是習武的奇才,同輩中的佼佼者。是也非也?”
“是!”
“你不滿現狀,因心中一份執念,壓得你妄想更進一步,是也非也?”
“是。”
“你心中苦悶,無從發泄,於是跳到了這天人合一湖裏,是也非也?”
“是...”
“唉...可惜啊可惜,世人皆以為和尚是昏言昏語,施主也大可不必信!”說罷,搖頭晃腦,欲揚長而去。
仇天觀他神色高深莫測,聽他言語又正中下懷,登時行了幾步,含著愧疚,忙求教道:“大師奇人,先前是我無禮了。大師說這湖叫天人合一湖?名字玄之又玄,不知有何義?”
“雲水禪心,習武秘境。一日千裏,天人合一!”
一悟念完了一十六字,嘲弄的望著仇天,暗歎:這小子的煩擾定是不小,我胡謅個名字,他竟信以為真了。又開口念道:“天人合一湖,曾有無數禪師道長在此修煉有成。隻是,你卻可惜了。”
仇天報仇心切,輕易掉入了陷阱,追問道:“為何可惜了?難道大師知道些秘訣?”
一悟微微一笑,頷首不語。
過了會兒,他似乎被仇天問的不耐煩,歎了一歎,喝道:“我傳授你秘訣,你學成之後,不可造惹殺戮!”作勢之後,又繼續說道:“你可知佛門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