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罷,仇天將劍勢折回,不進反退,如卦象一般,循環流轉,愈演愈壯。
劍如屏,心如水。
如此奇觀,惹得閔誠謹連聲叫好,另一邊,兩僧的攻勢也逐漸凝滯下來。
忽然,塔頂傳來了一句“阿彌陀佛”,梵音渺渺,震懾心魄。
原來是延苦傳音過來,道:“兩位高僧,三位施主,就此收手吧。是友非敵,切莫傷了和氣。”他稍微頓了頓,又添一份響亮,衝塔下幾百僧徒,喝道:“佛韻無窮,禪理無邊,個人參悟不同,各有所長。今日貧僧延苦,受貴寺方丈之邀,有幸拜謁寒山拾得兩位大師的寶刹。今日,貧僧便在此地論經談道,與眾位師父取長補拙,共談佛法至理。”
延苦隻在塔頂念道說經,卻不料,被人占了空當,混進浮屠塔。
仇天三人但覺背後寒風呼嘯,聲勢逼人,急忙閃身避開。待回頭一瞥,竟是延厄霸氣無雙的伏虎拳。
這惡毒的老和尚來做什麼?
三人大駭之下,慌忙各自提劍阻擋,精妙無雙,潑水不漏。無奈,那拳頭卻有開山裂石,狂瀾碎嶽之力,幾番拳頭下來,延厄猛一加勁道,三人頓時如斷線紙鳶一般,捂著胸口倒飛出去。
虞夕功力最為薄弱,更是噴出一大口鮮血,麵色慘白如紙。這三人已是少年一代中的驚豔之才,在延厄麵前,卻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鍾鼓二僧見勢不妙,橫插過來,擋在兩方中間。
那守鍾的老僧人衝延厄作揖,道:“阿彌陀佛,延厄大師請暫且收手吧。延苦大師正端坐高層講經,莫要擾了清靜。況且,此乃佛門重地,大師定然了解,還望體諒。”
延厄微微一笑,擺正身子,回敬道:“阿彌陀佛,兩位大師有所不知。這三人皆是武林敗類,佛門逆徒,數次偷學我門功夫,今日奉了方丈師兄的托付,勢必擒住三人,交由師兄發落。”
鍾鼓二僧麵麵相覷,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鍾僧皺著須眉,問道:“先前這三位施主擅入寶地,貧僧曾與其纏鬥,卻被延苦大師告知是友非敵,遂束手不顧。既然是友非敵,大師怎又說奉延苦大師之命擒住他們呢?”
延厄一時結舌,不知如何解釋。他扭過頭,恰見仇天三人正張牙舞爪的做著鬼臉,登時火冒三丈,什麼方丈,什麼老僧全不顧了,低吼一聲,作勢欲撲。
鍾鼓二僧相視一眼,擺出了一道守勢。
鍾僧在前,以堅固銅鍾在前迎敵。
鼓僧在後,聲聲低沉啞悶的鼓音,穩坐後方,擾亂士氣,震懾心神,阻緩攻勢。
仇天在一旁暗暗讚道:“兩位大師單單憑著些樂鼓傳音之術,竟與我兵解符功效不相上下,更似行軍打仗,征戰沙場,當真奇妙!”
閔誠謹白了他一眼,嘖嘖歎道:“當真是天道無極,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皆可為道。兩位大師自稀疏平常的擊鼓撞鍾裏,悟出這般絕學,天資絕倫還是天資欠佳暫且不論,這恒心,卻是足以睥睨天下了!”
仇天聽他這番話,不禁羞紅了臉,若有所思,低頭不語。
閔誠謹卻沒瞧見,繼續歎道:“太白幼年曾遇鐵杵成針,愚公暮年平移太行王屋,薑尚日複一日直線垂釣,直到耄耋釣上文王。大凡無恒心之人,往往一事無成的。”
仇天念及杏花村時,練劍時時偷懶,直到思緲山裏才苦心練劍,深有感觸,忙聲點頭,卻因牽動了關於柳吟風的回憶,黯然呆滯,不再開口。
另一邊,延厄不知鍾鼓二僧功力深淺,隻當是撞鍾擊鼓的凡僧,因此以三分力道迎上紮根在地的大鍾。
那銅鍾卻如紮根在地一般,紋絲不動。
延厄驚詫之下,眸子裏氣焰高漲,閃過一絲追逐獵物的嗜血與貪婪。一聲虎嘯,打斷了擾人心緒的鼓聲。隨後,他咬牙俯衝,兩拳緊握十成力道,宛如翻江倒海一般直直砸在銅鍾上,拳風揚起眾人衣袂裾角,直刮得臉上生疼。
一聲震天的撞擊聲,塵埃落定,鴉雀無聲。
鍾上傳來一陣稀落的咯吱聲,兩米多高的千年古鍾,竟四分五裂開來,鍾鼓二僧狂噴血花,倒地多時,方才坐了起來。
延厄擦了擦虎口血跡,緊緊一握,拳頭劈啪亂響,這惡僧,帶著猙獰的神情,再次朝仇天三人襲來。
拳風呼嘯裏,三個少年竟忘卻了躲閃,呆滯在那裏。忽然,眼前一黑,拳頭如烏雲蔽日,遮住了眼簾。性命攸關時,前方卻隱隱多了一堵牆,給人一種比山厚重、比海博大的氣勢。
刹那間,拳風盡散,悄無聲息。
三位少年緩緩睜開了雙眼。眼皮上,因絕望,已緊緊擠出了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