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書凝神細聽,沒有再聽到聲音,她一步一步朝屋子走去,伸手去推開破舊的木門。
屋內一片寂靜,家什整齊,卻蒙塵已久。季書疑惑地四處看了看,正準備離開,房間角落裏突然又有響動,喵嗚一聲。季書笑了走過去一看,原來是隻通體雪白的小貓,腿夾在一處落下的窗框之中掙脫不出,腿上被壓到的地方還有血跡。
季書小心把窗框抬起來,將小貓提出來,正想把它抱起來,誰知它喵嗚一聲,一瘸一拐跑了,季書跟著追過去,想把它帶回去包紮,那小貓卻一路朝著裏屋跑去,跑到最裏屋的牆麵前停住,喵嗚喵嗚地在牆根下打轉。
奇怪,這小貓兒為什麼在這打轉,這還能有好吃的不成。這間屋子雖然是荒廢已久,但仍看得出是個女子的房間,梳妝銅鏡,紅帳粉鋪,牆麵上還掛著幾幅仕女墨畫。季書好笑地抱起小貓,小貓不願意地掙紮,喵喵叫著。
就在這時,牆卻突然動了!
季書眼睜睜看著白牆上的那副仕女畫兒隨著那牆朝後退去,然後縮向一邊,露出個通道來!通道的入口處一個身影窈窕纖細,長裙素白,清皎得如同一枝梨花的女子正驚慌地看著季書。
季書也吃驚地呆住,楞楞地望過去。懷中的小貓輕輕地叫了一聲,白裙女子將貓兒抱過來,又看著季書依然楞楞地樣子,突然溫柔一笑:“你是誰?”
“我是王府的丫頭。”季書接口答道。大約是這女子給人的感覺太輕柔溫良,讓人不自覺地無法心生防備。
女子和善地笑道:“我也好久沒和外人說話了,既然你看到了我,也是緣分,進來坐坐吧。”
季書就這樣跟著她走進那通道,全不知自己是在一步步走近鬼門關。
大約走了一炷香時分的暗道,那女子在石壁上抹開一個開關,暗道口緩緩打開,竟露出另一番洞天:一個精巧的小小院落,籬笆圍繞著一分花田,緊挨著一座茅屋,背後便是山壁,顯然這裏已達盡頭,除了她們來時的那條暗道,這地方並無其他出路。
那女子請季書在屋前的石桌坐下,有一個小丫環端上茶點來。季書有些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這茶點,竟比王府中並不差。那女子道:“我在這住了三年,你還是第一個到我這做客的外人。”
季書一路走在暗道中,才開始覺得自己不該跟著這女子前來。此時再看這裏的境況,更覺得有些如坐針氈。
那女子似是看出季書心中所想:“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我看你是個可愛的孩子,也甚合我的眼緣,因此邀你進來坐一坐。隻要你出去以後,別提起我這裏便是。我若是壞人,又何必躲躲藏藏住在這裏。”說著嘴邊忍不住帶上幾分自嘲的苦笑。
季書想問她為何要藏在這裏,又覺得不妥,道:“你在這裏麵住了三年,不曾出去過嗎?”
那女子嫻雅的笑容之中略帶微澀:“走得最遠的,不過是今日碰到你的地方。”
季書頓時覺得有些同情這女子:“我今天是跟著貓兒無意間到這裏的,多有打擾,請小姐見諒。”
女子溫和一笑,眉眼蘊藉柔綣,讓人覺得心底也軟軟的,她道:“不要客氣,我叫林柔之,你若是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姐姐。”
“林姐姐。”季書對這女子也甚有好感,不僅因她溫柔可親,也是有些同情於她。
林柔之在這逼仄的小院子裏確實悶得久了,難得碰到個外人且又十分對她的眼緣,因此格外高興,讓丫環拿出各種吃食,一邊問些季書的情況:“在這府中做丫環苦不苦?若是太苦的話,我就讓……”話說到一半停住,季書下意識抬頭看她,隻見林柔之雙頰微紅,朝她笑笑便不再往下說了。
季書也不在意,一邊吃東西一邊搖搖頭道:“不苦,我可清閑了,要不然也不會有時間東遊西逛,到這裏碰到你。”
林柔之看季書嘴巴不停吃東西的樣子,笑道:“慢點吃,吃不完我讓柳兒裝了你帶回去。”
季書不好意思地笑笑,正要說話,突然那暗道的門口傳來聲音,林柔之立刻欣喜地站起身快步迎過去。季書也站起來,朝入口看去,一看之下立刻僵了在原地,全身血氣像是被瞬間抽空。
來人長身玉立,豐姿卓爾,竟是——大公子,謝逕。
謝逕一見到季書,眼中原本蘊含的笑意瞬間換成了冷冰的殺意。
季書驚恐不已,腦中轉不出個好主意,哆哆嗦嗦地上前行禮:“大,大公子。”
“你認識我?”謝逕眼中殺意更重。
“我是王府的丫頭……”季書腦中昏蒙,隻覺得自己沒死在盧府,沒死在窮人教,也沒死在墨玉山莊,卻是要死在好奇心之下,實在是自找死路。
“你別這樣,嚇著人家。”林柔之在旁道。
謝逕依然冷冷看著季書,手指撫在腰間,殺機已動。
林柔之如何看不出謝逕的意圖,心中焦急,緊緊按住謝逕放在腰間的手:“她隻是個走錯路的小丫頭,我看著她喜歡,邀她進來坐坐。我三年沒出過這裏一步,難道跟外人說個話也不成嗎!我已經快要受不了了!”
她一雙柔目之中滿含急切的哀求,說到後麵,語氣中已帶上了自淒的苦意。謝逕看得心中一軟,手上的勁力略微鬆了些。
林柔之看一眼瑟瑟發抖的季書,嘴角一抿,望著謝逕又懇求道:“我已經認下了她做妹子,她既是在府中,你就幫我顧看著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