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剪腳指甲的。”文婧說,她沒有把手縮回去,但我的臉感到一陣熱。“你是小男生嗎,還是洗腳店的小工?”文婧突然來這麼一句,“類似的事情以後少做,我們不是高中生了,什麼剪指甲、折紙鶴、送花、看電影,幼稚。”我無所適從,整天幫別人做愛情顧問的人,輪到自己愛情出狀況,卻無法自我顧問。當你愛上一個人,你就會變成弱者,患得患失。其實我還寫了一封信,我想當麵把信讀出來給她聽。我想用最真摯的感情打動她,可現在,我顯然沒有機會讀了。
“雨下大了,早點回去吧,你的心意我心領了。”史文婧讓開路,要送客了。
我能說什麼呢,除了大大方方走出去,頭也不回,裝作整個世界我都不在乎,裝成一個粗線條的大男人,根本不在意什麼情和愛,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讓自己下台的方法。
“那你,你早點休息。”“嗯,謝謝。”史文婧冷靜得像一個修女。我走到門口。“先別走!”史文婧突然叫了一聲。我心中暗喜。阿彌陀佛,她終於被我感動了。“把你的貓帶走。”史文婧說。我的心情哐當一下跌倒穀底。
雨真的越下越大了,冷冷的,帶著風,雨裏還夾著點小冰雹,打在傘上,啪啪響。我一個人走在昏黃的路燈下,越想越不甘心。明明準備了許久的行動,卻在短短的十來分鍾內就宣告結束,一敗塗地。愛真是一個軟弱的東西,但除了愛本身,它別無解藥。
我得回去,我得把寫好的信給念了。即便不念,我也得把自己的態度表達清楚。我想明白了,即便她不愛我,我也需要先表達自己的愛意。我撐著傘,在雨裏走回去,又走回來,反複把寫好的一段話在心裏過了幾遍,才終於鼓起勇氣走上樓。
史文婧的門沒開,門縫裏漏出一絲黃光,柔柔的,有些閃爍。
我推開門,一抬頭朝前看,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住的,我的腦子像炸開了一樣,全身的細胞也都瞬間充血,恨不得劈裏啪啦響。房間被蠟燭布滿了,唯美得好像童話世界。史文婧站在床上,探著頭,深深地吻著一個男人,就仿佛一隻小鹿在低頭飲水。那男人捧著她的臉,就好像捧著一件寶物。聽見我進來,兩人不約而同轉臉看過來。“sorry……”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沒出息地說出這該死的英語。昏黃之中,我竟然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臉,是皮特!在文婧生日那天跟文婧接吻的這個人,竟然是馬龍珠的男友皮特!也就是史文婧口中的弗蘭克。小黑貓從紙口袋裏探出腦袋,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我覺得我的世界在這一秒之內崩塌了。
5
我不知道一覺睡了多久,醒來時天還是黑的,隻有黑眼豆豆和它的女兒小豆豆陪在我身邊。我感到十分沮喪,對於史文婧,我覺得我付出了全部所能付出的--時間、金錢、創造力。但似乎她的心還是硬得跟一塊俄羅斯大列巴似的。我還感到有些憤怒,皮特為什麼會再次出現,史文婧的生日,他跑去擁吻。他和馬龍珠已經完了嗎,還是當初馬龍珠派他去黃山光明頂,根本就是一場陰謀?我的痛苦簡直就像北京的霧霾,鋪天蓋地,淹沒了我的呼吸。
我失業了,沒有人知道,大家都還以為我在工作,在賺錢;我失戀了,沒有人知道,大家都還以為我甜蜜無比,正在籌劃著指日可待的婚禮;我生病了,沒有人知道,大家都還以為我隻是在積極瘦身,達到一個理想的體型;我受委屈了,沒有人知道,大家都還以為上天幫我轉了運,總是出其不意地帶給我驚喜。
我像一顆墜入大海的秤砣,迅速下沉,無藥可救,我開始沉迷於看各種各樣的小電影,三級恐怖那種,隻要不是愛情片,我都看,但無論是血淋淋的場麵還是血脈賁張的情景,似乎都刺激不到我。我吃很少,卻睡很多。終於有一天,老林他們發現了我的異常,集體到家裏來“挽救”我。“失戀很正常,她不愛你,是她的損失,她以為找個洋的就能找到幸福了,哼,都是玩玩,她以為她能怎麼樣?”蜜妮用“攻擊法”開解我。可我一聽到“她不愛你”四個字,心就立刻縮成了核桃。“我覺得你應該找一份工作,不能這麼浪費時間,而且一個人待久了,就容易出問題。別想不開。”老林苦口婆心。“治療失戀的最好方法就是進入下一段戀愛。”大麥拍拍我的肩,“如果不想工作,繼續學習也可以,學點新東西,認識點新朋友,機會總會出現的。”學習?也許真該學點新東西了。又一個禮拜日,北京的天空難得現出碧藍,我遵循飽吹餓唱的原則,隻吃了一點早飯,就打車去光明大廈接受一項技能的培訓。“學員?”前台的小姑娘臉刷得白白的,眼睛周圍一圈黑,像地鐵二號線。我連忙說是,盡管心情不好,但我還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徐浩?”小姑娘又問。我點點頭。“ktv?舞蹈?書法?”小姑娘拿著圓珠筆在一張單子上快速地填著。“ktv。”“進去吧,第五教室。”小姑娘遞給我一個學員牌子,我掛在脖子上,沿著走廊一間一間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