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撈月,霧裏探花。
虛中有實,實中帶虛。
幽暗狹窄的地麵漸漸被花草鋪滿,暖陽撥開雲層,重臨這片大地。青林翠竹,環清溪而生,奇花異草,著雨露而存,山地前、山坡上,花草遍地,鋪成一襲五顏六色的毛毯。
一個小女孩,估摸能有十來歲,身穿淺絳色衣裙,腰間束一條粉色絲帶,柔軟、烏黑的靚發隻齊肩而垂,一雙亮眸晶瑩如寶石,此刻正笑嘻嘻地蹲在草地上,逗著一隻玉兔玩樂。
熟悉的臉…
張天賜忽然笑了,淚水遏製不住淌了下來。他就要走過去,去摸摸女孩的臉頰,全然忘記自己為何來到此地。
隻不過,他剛邁出腳步,卻聽到後方有人隔空大喊:“阿楠,吃飯了。”
“來了。”女孩應一聲,揮手與玉兔道別,蹦蹦跳跳往山坡下跑去。
張天賜見她往自己這跑來,隻以為是來找自己的,便微笑著打招呼,然而,隻一瞬間,他的臉色就變了,滿滿的錯愕替換了微笑,女孩竟然穿過他的身體,徑直下了山坡。
虛幻的?
張天賜長歎出一口氣,突然感覺整個人疲憊了許多,心中不由想到:這樣也許是好的,看一看也好…全然當回憶吧。
“天賜哥哥,長大之後你真的會娶阿楠嗎?”
“傻丫頭,這是肯定的。”
“天賜哥哥,我想看外麵的世界。”
“好,我將來帶你去看,看個夠!”
……
“啊!天賜哥哥,楠兒沒弄疼你吧?”看著女孩驚慌失措的模樣,神貌相似的少年突然一陣齜牙咧嘴,硬是從自己眼角擠出一滴淚來。
眼看少年捂著通紅的手臂,張天賜不由噗嗤笑出聲來,少女卻是把他當真了,也要哭,“天賜哥哥,楠兒不是故意的,楠兒給你道歉……”
女孩那泫然欲泣又讓他心裏一疼,不知覺間淚水又填滿了眼眶。
“我怎麼會哭?”
現實當中,張天賜突然熱淚滾落,又一陣滿麵笑容,哭笑交替,端的怪異至極,魘魔王看到這一幕,冷笑著慢慢走上前。
“沒有一顆強大的心髒,怎能活得長久?”
倏而探出一隻布滿尖刺的長臂,能有一米多長,揮斬向張天賜的脖頸。
‘叮!’
有如金屬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魘魔王發出一道尖厲的長嘯,一條刀臂就這樣龜裂,而後斷成了數截,廢得不能再廢了,而張天賜卻是毫發無傷,脖頸處一切如常,連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真是至尊?!”
這一幕讓魘魔王驚駭,不過它很快就意識到不對之處,若眼前此人真是至尊,憑它的幻術怎麼可能困得住對方?
“應該是缺道者!”魘魔王見多識廣,瞬間想到這一點。黑霧當中,六顆如同夜明珠般的珠子散發光暈,滴溜溜一轉,它暗中思忖道:“這倒是一番大機緣。我若能占其軀殼,日後便相當於換個身份存活,或許將招來其他同類的忌恨,我卻將由此免去了凝聚金身的時間。”權衡利弊完畢,魘魔王打定主意,它要將元神慢慢滲透進去,一舉奪舍完美肉身。
護靈玄袍威能慢慢複蘇,進行阻擋。
後方不遠處,清真上人內心驚懼,暗道:“如今連這兩人也被製住了,若是不跑,留下來給妖魔塞牙縫不成?”於是悄悄往後退去,要趁機逃走。
“真的?天賜哥哥你不怪我了?”小女孩紅著眼睛,聲音糯糯地問道。
少年輕撫其後腦勺,大笑道:“傻丫頭,我逗你玩呢。”
“天賜哥哥好壞,竟然騙楠兒。哼!”女孩小嘴一努,少年則哈哈大笑起來。
看著這一幕,張天賜也跟著大笑起來,血淚飄紅了火。
山林飄起的煙將天空染得灰暗,血液般鮮豔的火照出了村民惶恐絕望的麵孔。
“全部趕到一起,逃者殺無赦!”
騎著猛獸的妖兵青麵獠牙,呼喝著將幸存的村民趕到一塊去。
“魔帝有令,今劃千裏之土,納為領地,築起食區!”山頂上,一隻獠鷹妖吹起號角,尖厲叫聲劃破長空。
無數妖兵湧上,將上一刻還活生生的村民撕碎,啃咬起來。
“吼!”
萬獸齊鳴,四處都是殘肢斷臂,血水彙成河流,將橫亙地麵的木樁都衝得流向遠處。
“爹!娘!!”
“孩子……”
寄落之陰,燃起陽火,轉瞬之間此地化為一片人間地獄,挽歌悲吟,淒涼悲哀,讓人聞之亦黯然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