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過後,海裏準備回家裏看看。其實海裏的家和高鳴的家隻相隔幾條街,但海裏還是執意要在高鳴家過一晚。一大早我們就和海裏來到了一所舊房。隻見路口要一翹首的老人,鈺遠遠就喊了一聲海叔。而海裏和他對視後,衝了過去與他緊緊相擁,淚水珊珊而落。此時此刻看見他們擁抱在一起就像一對父子。
海裏拿去了他送的吉他親手給他彈唱了半天的歌曲,他把海裏這些年獲得的榮譽如獲至寶般珍藏起來。
在這小漁村過了兩晚,我們再次啟程。這次是去我老家。高鳴想跟去,因腿腳不便被我們拒絕,但最終他還是執意要去,他說要去看看穀子。
高鳴不讓我們扶持,自己費勁力氣才緩緩爬上顧生機車,他坐上的一瞬就拿顧生開刷。他說,你小子,屁股比我還大,當初還好意思說你冠希哥。顧生轉過頭說:那你是想恩報私仇咯?
高鳴笑著說,是又咋地?搞得大家被逗樂。
那一路上,我們機車開得很穩,大概是我們更成熟穩重了!但想起當初飆車的時光,還是覺得青春誰不輕狂?無論青春如何,它永遠是美好的回憶。
我望著心事重重的海裏,我說:海裏這次總算是衣錦還鄉啦!當初親戚都不認可你玩音樂,如今都是音樂公司的董事長了!
海裏說,每個人身邊都有這麼幾個朋友或親戚,你成功了他們不會真心祝賀你,而是在心裏嫉妒你混得比他好,比他兒子好!所以什麼都是假的,愛自己才是真的。
六個小時,再次回到故鄉。踏上土地,還是覺得故鄉的土地最親切。在村口,我遇到已經做醫生的小六,他開著摩托載著曉曉,曉曉媽說小六和曉曉已經結婚了!我連忙送上遲到的祝福。隨即曉媽又和我說起了四姨,她打算和別人湊錢給四姨修墓,她說為我們鄉裏做過貢獻的人,我們捂著良心也不能忘!我連忙從口袋裏抽出幾張錢塞到曉媽手中,我說修墓時我還會想辦法湊些錢,我感激她對四姨做的一切。此時曉曉不好意思的說:劉欣,對不起,小時候我常說你的養母吃人了……
我一笑而過,誰小時候都不懂事!
我問:穀子呢?就在我話音落下,他們全都低下頭去!我連忙問怎麼啦!小六吞吞吐吐說,穀子已經不在了!
突然心口像被什麼狠狠插進去,然後使勁攪動,一種比死還難受的感覺。
我差點昏厥過去,小六連忙按了我人中。就在我帶著淚水睜開不願相信的眼睛問小六,說,你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愛說謊呢?
小六歎氣說,劉欣,我沒騙你。穀子…真的…沒了……!
為何?好端端為何就沒了?告訴我,我使勁拉扯著小六的衣領。小六流著眼淚說:穀子一直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當時他生了一場大病,兄嫂照顧了幾天就相互推脫。可能後來沒人照顧他,穀子有病在身,加上沒人記得給他送飯,可能是由於饑餓,活活餓死的,他現在就葬在他父親那個山頭。
我猛的站起來,我朝著穀子的山頭衝去,就跟當初我想證明四姨是否去世一樣拚命奔跑。一路上閃過了我和穀子與四姨在一起的畫麵。那是我童年最生動的畫麵。
最終我看到穀子的黑白照,我跪倒在他的麵前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穀子,對不起!我忘了常常回來看你!我忘了你這個最好的兄弟。小六湊過來說:當初你和向所有人宣布穀子是我兄弟時,穀子跟我說那是他一輩子最高興的時刻,因為你是他唯一的朋友。
小六說完,我淚流滿麵,嚎啕大哭的響聲響徹山穀。我望著遠處的山頭,鷓鴣的叫著刺透荒山的悲涼,成排的墜落山穀。我終於知道原來穀子父親去世那天為什麼有那麼多鷓鴣的叫聲,因為哭聲。哭聲能讓所有生物都感到痛苦惆悵。
在穀子墳墓前,我終於做了一次大音樂家。嗩呐的悲傷如同刺透荒山野嶺的悲涼。最終我還是抵擋不住脆弱的內心,再次倒在了穀子墳墓前。
穀子的骨灰以及寧生的骨灰被我埋葬在了四姨旁邊。這樣穀子就能繼續與四姨為伴,寧生就能永遠和母親在一起。我還在旁邊留出了一個空位。我想等到我百年之後,我也要葬在他們身旁,那時再也不會分離……
那晚我被小六好客邀請到他家做客,當時穀子大哥正西裝革履整理著妝容。我壞笑一下問:你這是去哪兒?他滿臉自豪的說,我正準備去鎮上領“助人為樂勞模”大獎。我嗬嗬一下,由於童年他照顧過我,所以我忍住了與他撕破臉皮。最終我隻能走過眼前這個衣冠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