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天下又要亂了”穿著粗布長衫的人啜了一口茶水,又喚了聲,“小二快來舔茶”。
喘著粗氣嗓音,喚得小二一哆嗦,接到,“客官稍坐,馬上就來”。
那人眼睛小心的掃了眼四周,靠近著端坐在旁邊的人,似在等著他說話,絲毫沒注意小二端著茶水已經過來了。
端坐在旁邊的人一手捏著茶碗,並不算喝,一身的大黑衣袍,挽著袖子,加上粗大的身軀,眼神略略掃過那人,未曾開口,他已經心怯了,在不敢問下去。
身子後仰,恰好撞上端著茶水的小二,茶水一晃一晃,冒著熱氣,一潑,便倒在了那人的大腿上,一時間,那人的尖叫聲響起,轉後,看見一臉錯愕的小二,一手便拍在了木桌上。
滾燙的開水,疼得他呲牙亂舞,小木桌已經被他拍碎,一屋子的人驚愕的看著那一桌的人,卻無人離去。
端坐在一旁的人,仍為出聲,隻是細細的看著手足無措的小二,大約在辨認那臉上的神情可信幾分。
小二幾乎被嚇得要哭了,那人破口大罵,一手揚起意欲扇上那小二一巴掌,一手捂住疼處似是受不了了。
“可是要下去”,耳邊是洛淵洺輕聲詢問的聲音,我搖搖頭示意不用。
他早先已經說過,將要去北地找尋一個將士,想要召回些舊部,那人便是一個契機,但此去亦不知情況,隻是他去總是要好上許多。
我捏著早已涼了的茶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隻見他眉眼含笑,道,“主上,今日越發有往日的風采了”。
我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淺淺一笑,有些敷衍的答道,“是嗎”。
洛淵洺抿唇點了點頭,模樣很是肯定,我掃了一眼底下,見幾人還在吵鬧,獨獨另一人一言不發,我暗道,“成了些氣候”,話未出口,洛淵洺一笑,道,“倒是成了些氣候”。
我微微愕然,一晃,對啊,那時,他們定然也在,又怎麼會不知道他呢,“主上以為呢”,又來了,他總是愛問我的見解,不過是想知道我到底離從前那個令天下生畏的趙風七還有多遠。
眉心微蹙,隻是一瞬,我淡淡答道,“大宛的一員猛將,從此更是如虎添翼”,洛淵洺深看了我兩眼,我以為他會附和幾句,至少也會像那些日子那般,點點我話裏的不足。
然,他沒有,隻是深深的看了我兩眼,嫡仙般的容顏揚起一絲淡笑,我從未見過,他這般笑顏,驚豔了一瞬,又揣測他的意思,我暗惱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時時刻刻的揣測別人的心思,那種提防自然少不了眼前這人的功勞,隻是無論怎樣,我也做不到感激他,心,隻是離他更遠。
那一瞬過後,突然生出些愧疚,畢竟,這麼久的日子,都是他無怨無悔的教導我,保護我,可我就是控製不住抵觸他的心,也許,我抵觸的不是他,是從前的自己,這樣的生活其實,真的很累,從未有一刻是真正的卸下自己的麵具,但我亦知道自己無法回頭,隻能時時抵觸他來感受到,自己並非自願,而我心裏又是那般明白,以至於,那一瞬,看見他不同尋常的笑顏,方覺得自己自私。
“走吧,喚阿清帶他過來”,我出聲提醒他,他收了淡笑,嘴角的漩渦深了深,眉眼也是從前般含笑,我鬆了口氣,提步走去。
阿清是洛淵洺帶著我見到的第三個與從前有關的人,聽他們說,他也是我的護衛,第一次見到阿清的時候,我愣住了,他是幾乎將我擁在了懷裏,淚眼朦朧,帶著哭腔的聲音喊著“公主”那模樣分明是個孩子。
三個人裏也就是他最黏我,也是他最讓我感覺到,自己還沒有缺失所有的情緒,但我知道即便如他這般孩子氣,亦有傷心的事,我不知道他在我失憶後發生了什麼,在見到他之後,我曾隱隱試探過,但他決口不提,我那時才知道,每個人的心裏,其實都是帶著傷,亦不願坦露人前,即便是像這個孩子一樣的阿清。
茶樓裏的人早已見怪不怪,紛亂的天下,總是會上演這樣或那樣的爭吵,隻要不見血,這裏的人大多是如同看戲般,也許是心已經如同這浴血的池城,早已僵硬,可我還是惦記著洛淵洺的話,希望有一日,我能還他們一個天下太平。
小二,亦或是阿清,回望了我們一眼,心領神會的對著兩人一眾說到了些什麼,那兩人跟著阿清走進了後院,茶樓裏繼續各自高談海闊。
那人罵罵咧咧的聲音不曾停止過,直至入了後院,饒了有些遠的路,怒罵聲變成了質疑,吼道,“你們店家是個什麼意思,不知道小爺腿受了傷啊,走了這麼久人影也沒一個”。
也許是聽見有人說店家,阿清垂低的頭猛地抬起,含淚的眼睛帶著幾分戲謔,那人有些隱隱後怕,注視著這個個頭突然變高的少年,聲音依舊是怒吼,卻少了底氣,語氣變得有些懦弱不堪,“你笑什麼,小心小爺要了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