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們聚集在小海家裏,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誌勇和譚小琳,建國和孫麗欣的婚事。建國的老丈人是農場的副場長,捧場的人自然很多,他倆的婚禮是不需要朋友們操心的;大家主要研究誌勇和譚小琳的婚禮事宜,力圖把聲勢造大些,達到建國和孫麗欣婚禮的水準。許忠厚和李朝陽忙前忙後,又聯係車又訂酒席,出了不少的力,讓譚小琳十分感動。許忠厚和李朝陽還擔任結婚典禮的司儀,兩個人的嘴上功夫均屬一流,俏皮話一套一套的,現編都來得及。李朝陽在農場的人氣很旺,買賣做得如火如荼,加之為人十分仗義,儼然成了農場的大名人。許忠厚在縣裏開了家賣家電的商店,也經營得有聲有色,誌勇、建國兩家的大部分家用電器都自那裏平價購得,省了不少錢。風對許忠厚和李朝陽一直心存感激,他倆信守承諾,代自己為露掃墓、獻花;隔三差五往連隊跑,給父母送這送那的,跟親兒子一樣。“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想來古人的朋友之誼也不過如此吧!
在伴娘伴郎的人選問題上出現了小小的波折。建國提議讓小海和葉桐充當他婚禮的伴郎伴娘,大大咧咧的孫麗欣欣然同意了建國的提議,她沒把這件事當回事兒,持無所謂的態度,根本不在意她的相貌與葉桐的差距。誌勇提議讓風和蓮充當他婚禮的伴郎伴娘,譚小琳提出了異議,認為風和蓮太出眾了,把她與誌勇都比沒了。最後還是機智的許忠厚發話說:現在流行一種說法,新婚夫婦將來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兒,智力和性格都酷似伴郎;將來的孩子如果是女孩兒,智力和性格都酷似伴娘。許忠厚的這一說法實際是借用了東北民間的“踩生理論”。誌勇與譚小琳耳語了幾句,譚小琳也同意了誌勇的建議。風和蓮心裏都很清楚,朋友們之所以力主讓他倆充當伴郎伴娘,就是為了把他倆撮合到一塊兒,誌勇對譚小琳說的話肯定也包含了這層意思。蓮看了風一眼,發現風也正在看她,蓮的臉一下子紅了,低下頭,不停用手指絞發梢。
在許忠厚的主持下,誌勇和譚小琳的結婚典禮極為新穎、熱鬧、有趣。在捉弄完新郎新娘的一係列節目之後,許忠厚把矛頭指向了風和蓮。
許忠厚故意問風:“這位瀟灑英俊的伴郎是誰呀?幹什麼工作呀?請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夏風,是誌勇的朋友,還沒有工作,正在上學。”
“在什麼學校讀書呀?”
“北大”,風的回答引起了一陣議論聲。下麵坐著很多蓮的同事,自然曉得風與蓮的戀愛傳言。這位相貌非凡的北大學子當真是蓮的對象嗎?無怪乎蓮對眾多的追求者不聞不問,與那些追求者相比,風自然是一枝獨秀。誌勇的同學——“司空摘星”也坐在下麵,由於單位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司空摘星”耽誤了行程,剛剛趕到婚禮現場。現在的“司空摘星”已經榮升為某部門人事科的副科長,言談舉止多少有點官樣子了。“司空摘星”見過風的照片,對風並不陌生,眼前的風顯然比照片上的風更為英俊,尤其風的幾分孤傲、幾分儒雅、幾分憂鬱的獨特氣質,更令“司空摘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司空摘星”搜尋了一下記憶,終於想起來了:風的氣質很像他喜歡的一個歌手——陳汝佳。陳汝佳大概不會武功,而風乃是身負絕技的一流高手。無怪乎誌勇在師專讀書時總是鼓吹他的一幫朋友如何如何了得,體育係的學生還提供了佐證。看來誌勇當年的話語並非言過其實,單是這個北大的夏風就已經十分搶眼,在北航、清華、陸院讀書的幾個人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裏,一會兒定要與這些人好好攀談攀談。
許忠厚並沒有放過風,接著問:“看到朋友娶了新娘子,眼紅嗎?”
“眼紅”,許忠厚的問法迫使風隻能作這樣的回答。人群爆發出一陣哄笑,風的臉變紅了。
“眼紅說明愛情的動力足。世界著名的哲學家、思想家、浪漫主義詩人許忠厚說過這樣一句名言,遇到心愛的姑娘就要死氣白咧地追!敢問伴郎,你有沒有喜歡的姑娘?”許忠厚窮追不舍,把風逼進了死胡同。
風沉吟了片刻說:“我很喜歡一個人——就是今天的伴娘。”
“請問靚麗的伴娘,你是否喜歡英俊的伴郎呢?”許忠厚繼而向蓮發難。
場麵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都在等著蓮的回答。
此時,蓮的臉變得緋紅,手指不停地絞發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風公開表明了愛意,巨大的幸福感讓蓮的心劇烈地顫動,呼吸困難,陣陣眩暈,都有點兒站不穩了。從情竇初開的少女時代,蓮就一直戀著風,風的影子夜夜闖入她的夢裏;風的一舉一動牽動著她的視線;風的喜怒哀樂牽動著她的芳心。風戀愛了,可女朋友不是她而是才貌都勝她一籌的露,她為此失落,為此苦悶,為此傷感。沒有風的世界是灰色的;沒有風的人生旅途是寂寞的。她永遠不會接受其他男孩子的愛,她一生隻愛風一個人。露的意外離去,讓風從感情的天堂墜入到了地獄,風心碎了,她同樣難過。她必須幫助風走出人生的陰影,隻要能拂平風內心的創傷,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即使風將來又愛上了別的女孩子,她也無怨無悔,隻要風的人生多彩多姿,隻要風能夠幸福快樂,她寧願再次破滅希望。她默默為風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情,默默為風分擔人生的重量,卻從來沒有勉強過風什麼,她需要的是愛情而不是感激。寒來暑往,春夏秋冬,風仍固守著對露的那份情感,風對感情的專一深深感動了她,她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人。一生中能愛上一個值得愛的人也是一種幸福。感謝上蒼眷顧有情人,風漸漸向她走近了,她的情感卻突然複雜起來,幾分欣喜,幾分迷惘,幾分惶恐,她害怕自己的感覺是錯的,害怕風有一天再次從她的情感世界裏消逝。她在焦慮中等待,等待風對她的感情判決。現在,她多年的等待和期許終於有了一個完美的答案,她怎能不感到幸福呢?
蓮輕輕地點了點頭。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請伴郎擁抱一下伴娘!”
在眾人的轟笑聲中,風輕輕擁了一下蓮。蓮知道從這一刻起幸福的大門完全向她敞開了。
在風輕擁蓮的那一刻,風的母親因歡喜而流下了淚水,為了怕不吉利,迅速把眼淚試去了。對於風的母親而言,風的幸福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如今風的終身大事終於有了眉目,了卻了她最大的心病,更何況她對蓮又是十二萬分的滿意,喜悅之情是言語所不能表達的。別人沒有注意風母親情緒的變化,坐在風母親身邊的傻子卻極為敏感,馬上變得煩躁起來,在風母親的安慰下,傻子才安靜下來,依舊專心致誌地吃著碗裏的菜。傻子已經養成了良好的飲食習慣,隻吃自己碗裏的菜,風的母親給他夾多少,他就吃多少,一點也部討人嫌。現在的傻子今非昔比,被風母親收拾得很幹淨,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毛衣,毛衣裏麵襯著米黃色的襯衫,理著平頭,白胖的臉上泛著紅光,如果不是目光呆滯的緣故,冷眼一瞅倒像一個略微發福的領導幹部。
同桌的娘家客人大都不認識風的母親,誤認為傻子是風母親的親兒子,當得知台上那位英俊的伴郎才是風母親的惟一兒子而傻子不過是收養的幹兒子時,都對風母親肅然起敬。如果說擁有一個相貌英俊、才華橫溢的聰明孩子是運氣的話,那麼收留教育一個絲毫不相幹的傻孩子則是人性的光輝了。這樣的母親是偉大的,說她的心是金子鑄成的一點都不過分。同桌的客人都搶著和風的母親說話,都想與風的母親有更深的交往。
婚禮的繁文縟節進行完之後,風借機向初中時代的老師敬酒。風最先敬的是初三班主任——“怪哉先生”。歲月已經在“怪哉先生”的眼角眉梢留下了痕跡。經曆了人生的起落,“怪哉先生”心態變得很平和,對仕途已經不抱有任何幻想,盡心盡力地做著舍務教師的工作。生活依舊很清苦,妻子早下崗了,兩個沒有工作的兒子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生活壓力可想而知。風輕擁蓮的一幕也令“怪哉先生”萌生了些許的感慨和歉疚,真是人生如棋,世事難料,風竟然與蓮相愛了,相愛的風和蓮會對他昔日的行為做出怎樣的評價呢?真是應驗了那句老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他沒想到風能不計前嫌主動來敬酒。風完全行學生之禮,畢恭畢敬的神態無絲毫做作之嫌,更無嘲諷報複之意。同桌客人多為學校舍務後勤職工,並沒有人了解他的往事,相反因為他曾做過北大才子的老師而流露出了羨慕和敬意。他心裏對風充滿了感激,在某種程度上,這位優秀學生堪稱是他的老師。他想對風說些祝福的話卻沒有說出來,隻能端起杯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感覺酒的味道十分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