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仿佛漏了一般,雨一直沒有停過。縣委會議室裏煙霧彌漫,沒有吸煙嗜好的新任縣委書記也忍不住向身邊的人要了一支煙。這位縣委書記就是風和小海上高中時的教委主任,憑借其出眾的管理才能在幾個領導崗位上均取得很大的成績,成為縣後備幹部。三年前,他考取了省黨校經濟管理專業的的研究生,獲得了碩士學位,在上屆領導班子的培養和支持下,順利地接了露父親的班。今天會議的議題隻有一個——抗洪防汛。露的父親和葉桐的父親作為調研員也參加了會議。自七月下旬以來,抗洪防汛的形勢越來越嚴峻,縣委成員的壓力越來越大,參加會議人員的心情都很焦慮。
水利局局長詳細彙報了汛情。目前,所屬鄉鎮大部分農田被淹,部分地區農作物絕產已成定局,更為嚴重的是八月份的降雨量會更大,水庫的蓄水量早已超過了警戒線,一旦出現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聽取完相關單位領導的彙報後,縣委書記與露的父親交換了一下意見。新任縣委書記對露的父親非常尊重,露的父親對他有知遇之恩,他能有今天的發展是與露的父親大力栽培和舉薦分不開的。本來上級部門想讓露的父親再幹一任,但露的父親力主讓年輕人上,並鄭重承諾把年輕人扶上馬後會再送一程。露的父親是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按理說調研員是個輕鬆的崗位,而露的父親在這個職位上並不輕鬆。進入汛期後,更是主動承擔起責任,為新任縣委書記出了不少好主意,分擔工作壓力。有以露的父親為首的老領導做堅強後盾,新任縣委書記工作開展得非常順利,底氣很足。最後,縣委書記作出了指示:第一、啟動防汛應急預案,各單位要迅速組織人力、物力參加到抗洪搶險中來,對水庫等重點地區要有大量人員日夜監守,做到人不解甲、馬不卸鞍,在沒有決口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退後半步;第二、各鄉鎮要確保群眾生命安全,低窪地區的人員要迅速向高處撤離。公安部門要做好治安工作,嚴厲打擊趁機發浮財的犯罪分子。相關部門要做好糧食、帳篷等物資分配保障工作,要確保受災群眾有飯吃、有衣穿、有帳篷住;第三、嚴密監視洪水動態,隨時報告汛情及降雨情況,要與上遊地區緊密聯係,早預防,早撤離;第四、及時向上級部門報告汛情,爭取更大的支持。
會議整整開了一上午,散會後,露的父親和葉桐的父親相跟著走出了縣委大院。葉桐的父親望了望飄雨的天空忍不住罵了一句:“他媽的,你就不能停一停!”
“老東西,又開始罵人了!我勸你可別跟老天爺亂發脾氣,要是氣壞了老天爺,一個雷就把你給報銷了!”
“要是劈也得先劈你,誰讓你比我官大呢!”
“老東西,別忘了現在咱倆是平級。走吧,別在這鬥嘴了,到我家喝兩口去,下午咱們去水庫轉轉。”
“還是到我那裏吧!桐桐和小海在家裏,做飯快!一會兒叫嫂子也過來,你家裏就兩個人沒意思。”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葉桐的家裏很熱鬧,除了新婚不久的小海和葉桐外,小山、慶華也在這裏。自抗洪以來,小山帶領車隊一幹人等拉送抗洪物資,已經有半個多月的時間沒有回農場了。慶華這陣子更忙,沒日沒夜地工作,看上去很憔悴,昨天晚上又是一宿沒睡,硬被葉桐在農辦工作的弟弟拽來吃飯,借機讓慶華好好睡一覺。
葉桐在露的父親麵前很隨便,像親生女兒一樣。看到葉桐和小海幸福的樣子,露的父親心頭泛過一陣酸楚,他又想起了女兒露,倘若女兒活著,他也可以擁有這樣的天倫之樂。小海和葉桐結婚的時候,風陪他坐了好一陣子,沒說什麼,隻是悶頭陪他喝酒。他知道風見到他後心裏非常難過,他打心眼兒裏喜歡風。高大英俊才華橫溢的風與女兒露是天生的一對兒,隻可惜女兒福薄,匆匆地就走了,留給親人和愛人無盡的痛楚和追思……
小山和慶華匆匆吃完飯便起身告辭了,兩個人非常忙,沒有空餘的時間。小海、葉桐把小山和慶華送到了樓下。目送小山的車走遠了,小海對葉桐說:“明天,我也到抗洪一線去!”
“你去,我也去!我要和你呆在一塊兒!”葉桐挽著小海的胳膊說。
“不行!你不能去,太危險了!我受過武裝泅渡的訓練,不怕洪水,而你則不行,如果你在那裏我會分心的,我不能讓你身處險地。”
“那你一定要小心,答應我好好保重自己!”
“放心吧,老婆大人,這點兒風浪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
“不許你逞英雄,你要是受一點點傷,我饒不了你。”葉桐把頭緊緊貼在小海寬闊的肩膀上。小海心裏一熱,忍不住親了葉桐一口。
風借了一輛“依維柯”,裝了一車食物返回了農場。走之前,風讓姐姐荷把典當行關了,多買些食品等著家人的到來,又囑咐周玉寶多貯備食品以備不時之需。這一個月,風連續接了幾個案子,沒時間回農場,對於電視裏播報的汛情也並未怎麼在意。十幾年前的年降雨量要比現在多得多,七八月份的連雨天很平常,阿倫河水出槽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怎麼可能發大水呢?接到蓮打來的電話後,風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蓮在電話裏催促風趕快回農場接孩子,農場的汛情十分嚴重,隨時都可能發水。風開車路過嫩江大橋時,著實被嚇了一跳。往昔溫柔的嫩江變成了一條暴躁的巨蟒濁浪滾滾橫衝直撞,意欲擺脫堤壩的束縛。堤壩上滿是抗洪的人和車輛,危機感和緊迫感壓得人透不過氣來。風生平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勢,後悔沒早點兒回農場……
瓢潑大雨一陣緊似一陣,十幾米外根本看不清人。風打開車大燈,身子前探,緊盯著前方的道路。思露在蓮的懷裏睡得很熟,小家夥兒對身外的危險一無所知。“依維柯”裏還坐著張阿姨、小雲、蓮的母親、小海的母親、誌勇的母親、建國的奶奶及母親、孫麗欣母子、譚小琳母女和小山哥的兒子鬧鬧。鬧鬧不但長相酷似小海,而且性格也像極了,從早到晚沒有閑著的時候,蹬梯子上高、追雞攆狗不斷淘氣,不是腿磕破了就是手掉塊皮。鬧鬧受點傷也不在乎,整天挎著玩具槍,嚷嚷著要當小海一樣的軍官。鬧鬧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也不閑著,一會兒把臉貼在車窗玻璃上看外麵大雨,一會兒把臉轉到後麵做個鬼臉。車裏人都沒有心情答理他,他隻能自己找樂子了。風本打算把父輩們一同拉到市裏,但叔伯們說什麼也不肯離家,風隻好把食物留給了他們。